阿妙點點頭走到車旁對著褚紅行了一禮，雙手遞上手中的一個錦囊，“這是我家阿郎臨行前吩咐的，請侍郎轉呈給太子妃娘娘！”

　　褚紅一驚，忙慎重的接過，只是一個很平常的錦囊，看不出裡面有什麽東西。

　　“你家郎君去哪裡了?有消息了嗎?”褚紅問。

　　阿妙笑著搖頭，“奴不知，我家阿郎隻說有要事，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褚紅看問不出什麽，對著阿妙揮揮手。阿妙微微欠身，讓到了一旁。

　　阿成一甩馬鞭，馬蹄噠噠響起，飛快的向著皇宮方向快速行去。

　　褚紅下了馬車，正了正發冠，匆匆往東宮而去，才走到半路，就看到前方逶迤行來一行人，定睛一看，是太子妃的鑾駕，忙迎了上去。

　　“娘娘，殿中侍郎褚紅說有要事求見娘娘！”秋官悄步來的轎輦跟前，輕聲稟道。

　　程豔微微眯眼，懶懶道:“讓他過來回話！”

　　秋官一抬手，抬轎的宮人們都停了下來，褚紅半躬著身來到太子妃的鑾駕前，先是給太子妃行了一禮。

　　“聽說你有事要稟?”程豔微微掀起紗簾。

　　“是！”褚紅又上前了兩步，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錦囊呈了上去，“這是臣來時的途中韓郎君的侍女特意轉交給臣的，說是裡面有娘娘想要的答案！”

　　程豔眼皮一掀，問道:“韓焉呢?”

　　“不知，說是有要事出門了，歸期不定！”褚紅感覺有些涼意沁背。

　　“哼！”程豔冷冷哼了一聲，甩上簾子，裡面的面容迷迷糊糊，但褚紅還是很能看出她的不悅。

　　“侍郎自去忙吧，我們娘娘還要趕去鳳台宮看望皇后娘娘！”秋官笑著接過他手中的錦囊道。

　　“是，多謝姑姑！”褚紅退了兩步，看著一大群宮女太監抬著精致奢華的鑾駕遠去。

　　“娘娘！”秋官上了鑾駕，跪坐在腳踏邊，雙手奉上從褚紅那裡拿來的錦囊。

　　程豔輕輕掀開眼皮，兩隻塗著大紅丹蔻的手指拈過系帶，拿在手指掂了掂，扯開系帶，從裡面拿出一張薄薄的宣紙，看了一眼，又冷冷的哼了聲，卻沒有說話，若有所思起來。

　　秋官一直垂著頭沒有向上瞟一眼，程豔把宣紙和那錦囊丟在她跟前，淡淡的道:“處理了！”

　　“是！”秋官彎腰撿起膝邊的宣紙，‘以靜製動’四字還散著淡淡的墨香，她沒有猶豫，把它團了團放進嘴巴裡，一會兒就下肚了，錦囊收進了自己的袖袋中。

　　程豔帶著人到鳳台宮的時候，看到的是浮躁又死寂般的場面。

　　殿外的下等宮人三五一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又惶惶不安。殿內近身服侍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太子妃等人進來也無人通傳，程豔不由蹙緊眉頭，楊皇后生病不是一天兩天了，鳳台宮的宮人們雖然不說規矩森嚴，但規矩還是有的，如此看來，楊皇后這次發病果然不同尋常。

　　太子妃的心沉了沉，定了定神，給李福清使了個眼色。

　　李福清深吸口氣，尖細的聲音唱諾，“太子妃娘娘到！”

　　“見過太子妃娘娘！”大殿內稀稀拉拉的見禮聲。

　　太子妃繞過大殿內的眾人，徑直往內殿匆匆走去。

　　“娘娘！”楊皇后的大宮女阿蘭眼眶紅紅的迎了出來，恭敬的給程豔福了一禮。

　　“母后如何了?”程豔示意秋官扶她起來，擔憂的問。

　　阿蘭搖搖頭，側身道:“娘娘還是進去再說吧！”

　　程豔點頭，越過她大步往裡走，剛跨入內殿，一股比平時還要濃鬱的藥香襲來，視乎是嫌藥味太濃，又被人用熏香壓過，熏香與藥香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味道。

　　“母后，兒媳來看望您了！”程豔的腳步只是頓了頓，接著往床榻走去。

　　“太子妃娘娘！”正輕柔給榻上的楊皇后擦拭的楊嬤嬤把手中的帕子遞給阿蘭，起身準備給程豔行禮，被程豔伸手攔住了。

　　“嬤嬤不用多禮，服侍母后要緊。”說著看向榻上氣息微弱的楊皇后，心裡暗驚。

　　此時的楊皇后沒有了國母該有的雍容華貴，臉色泛青，露在外面的雙手和胳膊骨架高高翹起，一層薄薄的皺皮松達達的包裹著，怎麽看，都是一個行將就木的活死人。

　　幾人的說話聲好像吵著了她，她微微掀開沉重的眼皮，看了半晌視乎才認出程豔來。

　　“是阿豔來了?勞累你了，還跑來看望我這快死的老太婆。”一句話斷斷續續還喘了好幾口氣。

　　楊嬤嬤忙把她輕輕扶坐起來，後背墊了個大大的軟枕。

　　看她如此，程豔也是心裡酸澀，眼眶泛紅，坐到榻前輕輕握著她的手，勉強笑道:“母后說哪裡的話，兒婦服侍您是應該的，只是您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您好了，兒婦陪您去皇家別莊小住，聽說那裡今年的桂花開得特別好，我們做桂花糕，釀桂花酒，待到明年挖出來喝！”

　　楊皇后眼神也迷離起來，笑著道:“難為你還記得我好這口，好，待我好些我們就去。”

　　“嬤嬤，外面幾位王爺和公主來看望娘娘！”阿蘭輕手輕腳走進來在楊嬤嬤耳邊稟道。

　　楊皇后也聽到了，對著楊嬤嬤擺擺手，楊嬤嬤輕柔的把她扶躺下，見她閉上眼才看向程豔。

　　“娘娘，要勞煩您幫忙招呼一下了。”

　　“嬤嬤客氣，這是本宮應當的。”說著站起身，彎腰輕輕的給楊皇后理了理錦被，輕柔的道:“母后好好歇歇，兒婦明天再來看望您！”

　　楊皇后沒有睜眼，隻輕輕點點頭。

　　“奴送娘娘！”阿蘭躬身道。

　　程豔點頭，扶著秋官的手出了內殿，往隔壁的偏殿走去。

　　偏殿裡坐著代王李蛟，北海王李琪，潤安王李沛，五公主李霞，七公主李雯。這兩位公主生母低賤，所以很不受寵，連個封號也沒有別說封地，在宮裡只是透明的存在。

　　幾人都沒有說話，顯得殿內有些壓抑，看到程豔進來都忙起身行禮。

　　“見過太子妃娘娘！”

　　“起來吧！”

　　程豔睃了一眼，沒有需要她特別招待的，淡淡的道，走到上首落坐。

　　“我們過來看望母后，不知母后身體可好！”代王李蛟率先開口。

　　李蛟是太子李炎的異母兄弟，封地代郡，娶妻南陽陳氏，王府部曲三千，算得上是小有實力。

　　程豔眸光一轉，面上帶出了三分笑，後又歎息一聲:“母后身子自來孱弱，這次發病又”

　　未盡之意大家都明白，大殿中又是一凝。其實說實話，楊皇后從來不得梁武帝寵愛過，在這大梁后宮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后，要不是她出生弘農楊氏，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不過再不得寵愛，她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后，又有高貴的出生，即使是梁武帝也不能不給兩分面子，再有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得寵，對於梁武帝的這些妃嬪兒女隻當是陌生人看待，不迫害也不親近，這樣的主母對於這些庶出的皇子皇女們來說還算是好事，要沒有楊皇后鎮壓著，那些得寵的嬪妃們，為了自己的寵愛與子嗣，還不知道這宮裡會是如何的腥風血雨呢，所以基本來說，這些皇子公主們，對楊皇后談不上親近，也是感激的。

　　現在聽說她可能不好，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還是為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或多或少心裡都是感傷的，這種感情，幾位未出嫁的公主尤甚。

　　大家都沒有了聊天的興致，稍微略坐了坐，見見不到楊皇后的面，都紛紛告辭了。

　　程豔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出了會兒神， 又看了看悄無聲息的內殿，也帶著李福清等人出了鳳台宮，剛走到門口，就遇到匆匆而來的華亭侯楊爍。

　　楊爍雖然面上鎮定，但神色匆匆，額頭上都出了密密的細汗，看到程豔也是一愣，忙回神行禮，“臣楊爍見過太子妃娘娘！”

　　程豔忙讓李福清把人扶起，親切的道:“舅舅不用多禮，舅舅是來看望母后的吧，那本宮就不打擾了，舅舅快進去吧！”說著示意自己的人讓開道。

　　“多謝太子妃娘娘！”也許楊爍真的著急，也不跟太子妃多禮，謝過後跟著帶路的小太監匆匆跨進了鳳台宮大門。

　　“讓我們的人多留意楊家的動向，特別是華亭侯。”程豔扶著秋官的手上了轎輦，啟唇輕語道。

　　秋官一愣，忙低頭輕聲應諾。

　　“娘娘，人都走了！”楊嬤嬤在楊皇后耳邊輕語。

　　楊皇后睜開眼，眼裡一片清明，“哥哥來了嗎?”

　　“已經在外面侯著了，娘娘要馬上傳召侯爺嗎?”

　　楊皇后點點頭，在阿蘭的攙扶下坐起了身，楊爍剛好走了進來，看到骨瘦如柴滿身病氣的揚皇后，眼眶一熱，堂堂七尺男人差點掉下淚來，哽咽著喊了一聲娘娘。

　　楊皇后看到他笑了，這笑容不似與太子妃程豔那般平和淡然，而是發自內心的笑，讓她病的有些慘白的臉都光彩了幾分。

　　“哥哥近前一些！”楊皇后對著他招招手，楊爍哽咽著站起身，走過來輕輕握著她的手，感覺掌中的雙手咯人得慌，又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度，心中大痛，但不能表現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