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對於有些人來說，李煥這個為了生存就能偽裝十幾年讓人無從察覺的人還是很讓人忌憚的。

　　至少，太子妃就是一個迫切想要李煥死無葬身之地的。果然，李煥揉著額角剛要落座，外面就有太監唱喏。

　　“太子妃娘娘到！”

　　太子妃程豔穿著絳紫色金絲暗紋繡八尾凰朝服，頭上插著八尾赤金鳳簪，被一大群宮女太監簇擁著氣勢洶洶的垮了進來。

　　屁股還沒沾到坐席的李煥忙站起身恭敬的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一禮。

　　“臣弟李煥見過太子妃！”

　　程豔沒有說話，隻定定的望著半躬著身的李煥，李煥也不惱，平靜的保持著行禮的姿態身子都沒動一下。

　　大殿內一時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噤若寒蟬，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到哪一個隱形的雷區，被炸了個稀巴爛。

　　“你，很好！”

　　這幾個字程豔仿佛是咬著牙根擠出來的，聽起來無比壓抑沉悶。

　　“是，多謝皇嫂誇讚！”李煥微微一笑，直起了身，眼裡含著淡淡的笑意，仿佛太子妃真的是誇讚他似的。

　　程豔冷冷一哼，不再看他，越過他徑直往內殿走去，卻被李煥一個錯步擋住了去路。

　　程豔揚了揚眉，沉聲問道:“齊王這是何意?”

　　李煥後退了一步，恭敬的一禮，“啟稟太子妃，父皇病重，閑雜人等不能入內！”

　　“閑雜人等?我?”程豔都被氣笑了，指著自己的鼻尖笑問。

　　李煥笑著鄭重的點點頭，“這是父皇的旨意，除了魏修容，其他人等一律不見！”

　　其實魏氏他都不想放其入內，但這是皇上的意思，他也沒有辦法。

　　“放肆，肅子無禮，聖人怎麽會下這樣的旨意?本宮看是你假傳聖旨吧?來人，把這假傳聖旨的逆賊拖下去！”太子妃一聲怒喝，嚇了殿內眾人一跳，腳一軟，都紛紛跪倒在地磕頭求饒，就是沒有人執行她的命令。

　　“你們”

　　如果說剛才太子妃生氣是有做戲的成分，現在是真的被氣著了，這些人竟然敢不聽她的命令?

　　“太子妃息怒，這確實是父皇的意思，他老人家也是剛喝過藥躺下了，最聽不得一點吵鬧，還請太子妃體諒一二。”李煥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平時與人為善，但並不是怕人，何況太子妃一個內宮婦人。

　　“你”太子妃氣得怒目圓瞪，抖著手指指著李煥氣得說不出話來，近來的順風順水讓太子妃驕傲了，她從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平時讓她從來沒放在眼裡的李煥這裡摔了跟鬥。看實在討不到好，再待下去也是自討沒趣，一甩袖帶著人怒氣衝衝走了。

　　“恭送太子妃娘娘！”李煥彎了彎腰幾分，禮儀讓人無從挑剔。

　　“恭送太子妃娘娘！”殿內眾人齊聲恭送。

　　李煥直起身看著太子妃怒氣衝衝遠去的背影，眼睛微眯，又囑咐了眾人幾句，轉身回了內殿。

　　“那女人走了?”魏氏聽到腳步聲回頭看過來，問道。

　　“是，皇嫂已經走了，魏母妃還有什麽吩咐嗎?”李煥恭敬的道。

　　魏氏沒有說話，隻眯眼定定的看著他。

　　李煥保持著恭順的姿態，任她打量。如果說在太子妃跟前他可以強硬幾分，但在魏夫人跟前他是一個態度恭敬，很是聽話的孩子。

　　雖然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后，但那畢竟是未來的，何況他們是平輩，而李煥是皇帝親封的七錫親王，地位尊崇。

　　但魏氏就不一樣了，她是一品宮妃，名義上又佔了長輩的輩分，大義上就能壓李煥一頭，何況，自李煥走到人前後，魏氏從來沒忘記打壓這個庶子。

　　“她算你哪門子的皇嫂?她只是楊氏找來的刀，你看看她對你皇兄的態度，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必對她太過客氣。”魏氏語氣溫和的與他說，仿佛要推心置腹一番。

　　李煥卻隻微笑聽著沒有說話，魏氏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有何表示，也覺無趣，怏怏的轉過話題，道:“這裡暫時沒什麽事，你先去躺躺吧，我來看著就行。”

　　“也好，那勞煩魏母妃了！”李煥想了想點點頭，他也實在累得很了。

　　“去吧去吧！”魏氏擺擺手。

　　李煥輕輕給沉睡中的梁武帝掖了掖被角，才帶著自己的隨身侍衛走了。

　　魏氏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遠去，又回頭看著昏迷中的梁武帝，若有所思。

　　*******

　　太子妃怒氣衝衝帶著人一路回了東宮，片刻功夫宮中就傳遍了齊王李煥不知為何衝撞了太子妃的傳言。

　　一回了鸞鳴殿，程豔怒容滿面的神色一收，問跟著身邊的秋官:“誰守在內殿?”

　　秋官知道她問的是什麽，恭敬的回道:“奴問過，魏夫人與太子殿下比我們早過去一刻鍾，不過太子殿下沒坐多久就走了，沒見魏夫人出來。”

　　“本宮就知道，肯定是那老妖婆搞得鬼，就說嘛，那李煥什麽時候有這樣的膽子公然與本宮作對了，原來症結在這。”程豔恨聲道。

　　秋官讚同的點頭，“齊王是個很謹慎的人，平時從不與人紅臉，何況是對上娘娘您，想來是那魏夫人逼迫，畢竟魏夫人是長輩。”

　　程豔煩躁的在寬闊的大殿裡轉了兩圈，問道:“韓焉呢?還沒回來?”

　　“韓郎君傳來消息，家裡有事要去處理，可能要一段時日才能回來，這事您已經批準了。”

　　程豔敲了敲頭，把這事給忘了。

　　衛華焉換了一套裝束帶著阿石悄悄出了大都，出了城兩人一路疾馳，天黑前就到了大都下轄的華陽鎮。

　　“看來我們今天隻得到這裡了。”阿石勒住馬韁，緩下速度。

　　“不急，先找一家酒肆打尖再說。”衛華焉躍下馬，牽著馬兒順著人流慢慢入城。

　　城門口的守衛例行盤問了幾句就放行了，兩人也不著急，牽著馬慢慢往城中走。

　　華陽是大都下轄最大的城鎮，雖然佔地面積不大，不過人口繁密，且地處交通要道，往來人流量大，近黃昏時分了街上行人如織。

　　“阿郎！”阿石目光一凜，緩下了步伐。

　　“無礙！”

　　衛華焉不當回事，繼續腳步不停的往前走，阿石見了，默默跟在他身後。

　　華陽繁華，酒肆商鋪林立，但要數城中華陽樓最為有名，華陽酒樓是華陽的標志，這裡及住宿吃食為一體，要是客人需要什麽特殊的服務，店家也可以盡量滿足。可以說，華陽樓是這個時代最為先明的一條龍服務。

　　大堂內的酒保正熱火朝天的招呼客人，抬頭看見門口兩個華服郎君牽著兩匹高頭大馬慢慢走來，酒保的目光劃過兩人的面相，移到兩人腰上系著的一個好不起眼的錦囊上，瞳孔一松，丟下身後的客人，滿面笑容的親自迎了出去。

　　“兩位客人，是要住店?”

　　衛華焉看了那酒保一眼，點點頭。

　　“兩位裡面請，我們這裡有最上好的客房，包君滿意！”酒保接過兩人手中的韁繩丟給一旁的侍從，笑著把兩人迎進了大堂。

　　大堂裡吃飯的，劃拳喝酒的，人聲不絕。兩人在酒保的帶領下徑直穿過大堂，往樓上走去。

　　“兩位請先歇息片刻，仆馬上讓人送上熱水吃食！”酒保把人引到二樓靠裡一間客房，彎腰恭敬的說道。

　　“勞駕！”

　　阿石先推開房門，進去查看了一圈，才請衛華焉入內。酒保低著頭退了下去，片刻一個四十幾歲模樣，留著兩撮短須的男子敲門，門很快打開了，那男子進了去，裡面傳來恭敬的請安聲。

　　“仆程辰拜見小郎！”

　　“程掌櫃請起！”衛華焉雙手虛扶，指了指面前的坐席，“坐！”

　　程掌櫃雙手拱謝，才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阿石退開幾步，雙手抱劍默默站在離兩人幾步開外的窗前。

　　“你送上來的帳冊我已經看了，你給我細細說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韓焉倒了兩杯茶，一杯向程辰面前推了推，開口問道。

　　“是！”程辰恭敬的雙手接過，接著道:“這半年來礦山就有些不穩定，剛開始還起起伏伏，但問題不大，仆也隻當是正常的起伏問題，但最近幾個月收入帳目越來越嚴重，直到這兩個月不賺反虧，但帳面上的帳目又做得找不到問題，仆問了礦上的管事，他們都一推三不知，要不就是運輸過程出了問題，或是挖采出了問題等等，仆看事情愈來愈不好，只有上報。”

　　衛華焉點點頭，知道他不負責這塊，知道的也不多，遂不再追問，說道:“我知道了，你去把堯山那邊所有管事的質料都整理一份給我送過來。”

　　“是！”

　　“對方這麽大胃口，定然有些來頭，知道是什麽人嗎?”衛華焉食指輕輕敲擊著幾面問道。

　　程辰的臉色變了變，低下聲音，恭敬的道:“仆查問過了，是北海王。”

　　“北海王?李琪?”衛華焉有些意外。

　　程辰點頭。

　　衛華焉詫異，要不是程辰說起，他都沒注意這位王爺，因為這位北海王實在是透明得緊。

　　四皇子李琪一不得聖寵，二沒有過人的政績，要不然堂堂皇子也不會被封在北海那等貧瘠的封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