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壘，實力是重要因素，但士兵的士氣也至關重要，有時候，士氣啟到不可估量的關鍵性作用。

　　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狹路相逢，大戰一觸即發。這一次是真正的肉搏戰，梁軍戰備精良，但經過這幾天冀軍的騷擾，精神力和士氣都有所欠缺。而冀軍這邊，烏合之眾眾多，好在佔有人數優勢。

　　這一戰又從天明打到天黑，幾十萬大軍在河間城外搏命廝殺，猶如人間煉獄。

　　將軍府，阿石端著一個茶壺推門而入，衛華焉盤膝坐在坐榻上翻閱著竹簡，看到他來只是抬了抬頭。

　　“阿郎為何會鼓動賈毅率領眾部傾巢而出?這樣一來雖然會打勝仗，但這邊必定損失極為慘重，賈毅也會元氣大傷。”阿石給他倒了杯溫水，坐在他對面輕聲問道。

　　衛華焉手一頓，抬頭看向他，慢慢把手中的竹簡卷了起來放在左手邊，端起溫水喝了一口。

　　“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阿石不解。

　　衛華焉慢慢給他解釋道:“我們沒多少時間耗費在這裡，而賈毅要是囤積在這裡，早晚是要被滅亡的命運，我的最終目的是讓賈毅退守遼東以西，那裡與匈奴接壤，進可攻退可守，只有在那裡才能保全這隻隊伍。而那邊偏僻貧瘠，與這邊的富饒有天壤之別，要是賈毅實力壯大，他是不會放棄這塊肥肉的，到那時，梁武帝就不會應許他的存在，這與我的目的背道而馳。”

　　阿石了然的點點頭，要是這次賈毅險勝，他的實力就會大不如從前。朝廷軍吃了這次的敗仗，定然要找回顏面，下次來的就不是今天這個情形。而賈毅的實力不夠了，就不敢與實力更為強悍的朝廷軍多少，倒是就會聽取阿郎的建議退守遼東，那樣一來，阿郎的目的就到達了。

　　見他明白，衛華焉微微一笑，複又拿起一冊《九州地理志》翻看起來。

　　在衛華焉看到第五卷《恆山遊記》的時候，外面嘈雜聲大作，吵得他再也無法看進去幾個字。

　　阿石眉峰一凜，將要起身出去查看何人如此無禮時，房門被打開了，還未卸掉盔甲的賈毅手中提著一個包裹，哈哈大笑走了進來。

　　“先生！”

　　賈毅手中的包裹一丟，滿臉喜色的對著衛華焉深深拜了下去。

　　衛華焉站起身雙手把他扶著，“焉可受不得將軍如此大禮，將軍快快請起！”

　　“受到受到！”

　　賈毅順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指著地上的黑色包裹道:“先生可知這裡面是何物?”

　　衛華焉眼眸一眯，沉吟道:“難道是敵將首級?”

　　“大善，先生不愧為先生也，先生所言極是，朝廷軍果然實力過硬，與我這些雜牌軍是不能同日而語的，要是在平時，別說正面交戰，一個回合我都吃不消，關鍵時刻還是聽取了先生的建議，在部將的拚死掩護下摘取了蔣芳的人頭，主將一死，朝廷軍大亂，讓我軍乘勝追擊大破敵軍，斬殺敵人兩萬，俘獲一萬，真是大快人心，不過可惜的是，我麾下最得力的二十將只剩下了五人。”說到最後，賈毅情緒有些低落。

　　衛華焉垂下眼瞼，勸慰道:“將軍節哀，馬革裹屍戰死沙場，這是軍人的榮耀，要是知道將軍大勝而回，幾位將軍在地底下也會欣慰的。”

　　“先生說得很是！”賈毅低落的情緒只是一瞬，馬上又高興起來，與衛華焉說起來今天讓他畢生難忘的戰事來。

　　而梁軍這邊，李齡帶領著幾千殘兵敗將一路敗逃到渤海邊上，

望著濤濤江水，他真想一頭扎了進去，那樣就一了百了了，不用面對皇上的怒火，不用面對世人的眼光。　　可看著緊緊跟著他的這幾千兵士，看著他們那灰敗的臉，想著家裡還在呀呀學語的小兒，又覺得肩上的重擔壓得他邁不出步子。

　　京城收到戰報的時候，已經下了第二場雪，比外面天氣還要寒冷的是承德大殿的氣氛。梁武帝的臉陰沉得快要滴出冰渣，下面大殿內的群臣頭都快要埋進褲襠裡，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更希望自家是那隱形人，上面的皇帝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可理想與現實總背道而馳，梁武帝首先提溜出尚書左仆射李亮來，因為蔣芳就是他推薦上任的。

　　李亮為東平王皆尚書左仆射，可謂是位高權重，但此時他匍匐在大殿光鑒照人的地板上瑟瑟發抖，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讓他怎麽說?十萬大軍被眾人都沒放在眼裡的一群烏合之眾打得全軍覆沒， 主將還被人斬了首級高懸城門上耀武揚威，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呀，打得還是巍巍大國的臉。

　　此時的李亮，心裡對蔣芳是咒罵不已，還以為這次能讓他大大得了個便宜，撿個大軍功回來，卻不想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當然，憤怒不已的不止是梁武帝，還有那些想方設法把自家子弟塞過去撿軍功的人家。還以為這次的平叛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等這次回來，自家的子侄又可以根據身上的軍功更進一步，不想卻是賠了進去，而且這次隨軍的這些世家子弟，雖然在家族中算不上拔尖人物，但也是上上資質之人，是家族花心血培養出來的，不想就這樣損失了，這讓他們如何不怒?可以說，這次隨軍能回來的沒有幾個。

　　但事情已如此，再如何憤怒都無濟於事，首要的是要徹底消滅那囂張跋扈的叛軍賈毅，只有活剮了賈毅，殲滅了叛軍，大梁的臉面才能找得回來。

　　崔葳雅感覺這幾日家裡很不對勁，至於如何不對勁法，首先，有一天早早起來，母親沈氏就來到了她的臥室，外面天氣很冷，那時她還懶懶的窩在暖融融的被子不想起床，奶娘輕聲細語的勸說了好久她都不想動，母親這時走了進來，她有些訕訕，害怕母親說她。

　　沈氏並沒有說教，而是揮揮手，打發了文奶娘，親自給她穿上湖藍色鏤金提花斷面交領小襖，又給她穿上厚絨鹿皮小靴，這雙鹿皮靴子還是舅舅沈大老爺親自送來的，說給外甥女做雙暖冬的靴子，當時可把她高興壞了，覺得舅舅最喜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