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嫣低頭冷淡堅定地說道:“誰說不會,在你的眼裡,只有竇家,只有權力,只有皇帝,然後才是你的女兒。我都已經知道了,竇家需要在外面有強援,當年你就是這麽把我姐給嫁出去的,你看她現在只能守寡,你難道也要這麽對待我嗎?”
竇信重重地憋了一口氣,才又作出笑臉說道:“你既然不相信我,你總該相信你二姐吧,你二姐是見過林祈年的,我特意讓她從東陵郡給你寫來書信,你自己拆開看看。”
竇信說完便將一封書信塞到了女兒手中,再次重複道:“你拆開好好看看,看看爹有沒有騙你。”
竇雲嫣隻抬頭看了那書信一眼,沒有拆封,雙手用力地把信封在手中撕扯,再撕扯。
“你幹什麽!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竇信怒氣勃發:“你為什麽就不肯相信!”
竇雲嫣抬頭看了一眼父親,眼中含著清淚說道:“此人是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在乎了,我就是不嫁!”
竇信氣得在地上繞了兩圈,轉過身來氣呼呼地說道:“好,我告訴你,你不嫁也得嫁!你不是要絕食嗎,我叫人親自來灌你的飯,告訴你!竇雲嫣,你哪怕是就是死,屍體也得給我嫁過去!”
竇公怒氣衝衝地走出門去,站在門口轉過身來吩咐小廝:“給我再加兩把鎖,別讓小姐給我跑了!”
坐在閨床上的竇雲嫣頭一栽,躺在錦緞的被面上捂著頭嗚嗚地啼哭起來。
……
作為貴族小姐始終是拗不過封建家長的,竇雲嫣出嫁的日期已經到來,家丁們拆掉了門窗上的木板,幾個仆婦圍繞著竇雲嫣忙來忙去。她們給她換上了喜慶的鳳冠霞帔,為她梳頭塗抹胭脂,給她插上金釵步搖。
竇雲嫣就像個木偶人,呆呆地坐在床上任人擺布,這是她僅存的一點抗爭方式。她明知無法反抗自己的命運,但她可以從內心中堅守自己的真低。
她已經暗暗發下毒誓,就算見了那位殘忍嗜殺的林將軍,她也要保全自己的清白,她偷偷在自己身上藏了一把剪刀,大不了到時候以死明志。
竇府的前院中親朋滿座,管家們站在大門外招待同僚貴客,作為竇府的長子,竇雲費也不得不跟在父親身後待客。他臉上雖然喜氣洋洋,但心裡面卻是不舒服的。這樁婚事他根本不讚成,不過他不是什麽為了妹妹的幸福。而是因為個人的好惡,不明白父親為什麽如此看重那個林祈年。
不就是一個邊關將領嗎,說的難聽點,那林祈年就是閹黨和朝廷的一條狗,看大門的一條狗,何必給他那麽多的甜頭!
竇信招待客人的空當裡,回頭對兒子說道:“這次你妹妹遠嫁曲門,你要親自去送,多帶一些竇府的客卿護衛了,路上要小心謹慎。”
竇雲費吃了一驚,搖頭說道:“不是說讓我的堂弟去送嗎,怎麽又變成我了,刑部衙門裡那麽多的事情,我實在是走不開!”
竇信拱起雙手對賓客陳政道笑道:“陳相,陳相大駕光臨,竇府實在是蓬蓽生輝啊,快快請上座。”
他迅速變臉,回過頭來對兒子怒道:“有什麽事比你妹妹出嫁的事情更重要!此事不容得有半點差錯,你去我才能放心!”
竇雲費悶悶地點了點頭,只能服從父親的決定。父子二人端著酒杯在賓客中來回穿梭,與在座的朝廷大臣碰杯換盞,竇府雖然不及往日的權勢,但依然能維持表面上的風光。
宴會的閹黨不在少數,與竇信笑臉說話之後,低下頭去竊竊私語。許多中立大臣都在悄悄談論,這場婚事損害了雲華台的利益,然而閹黨卻沒有任何動靜,不但沒有動靜,今天來的賓客中,閹黨佔據了不少,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門外突然傳來更高的吆喝聲:“太傅太師,輔國公江聖公駕到!”
聲音一傳進來,一瞬間整個院子寂靜無聲,所有人如同啞了嗓子一般,這裡面蘊藏了多少的驚訝和恐懼。江耿忠已經多少年在雲華台沒有出來過,他深居簡出,就連皇宮一年也不去幾次,所有朝中大臣的婚喪大事,他稍微看重點兒的,就派身邊的客卿穆尚去,已經是給天大的面子了,若是普通的官員,只派個小管家過去隨個禮就打發了。
有誰見過江耿忠親自跑到別人府上去賀喜的,這是天塌下來都沒有的事情,無怪乎所有人都震驚了。
最震驚的莫過於府堂中待客的竇信, 一直以來他與閹黨之間,堪稱政敵大仇,雙方勾心鬥角,通常互不往來。這次老狐狸出洞,必然揣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無怪乎竇信這麽想,這種反常的舉動,任何人都會有所猜疑。
竇信畢竟是久經政壇風浪的人物,很快鎮定下來,帶著兒子親自到外面去迎接。
竇府門口停著一台紫珠色的的大轎,這轎子看上去簡樸無華,近看卻雕工精細,全部由紫檀木打造。這樣一頂轎子,當耗費多少個升鬥小民一年田地裡的產出。
今天來的不止有江耿忠,還有江閹十虎中的幾位,於秉心站在轎子旁,把搖搖欲墜的江太師扶了出來。
江太師須發皆白,穿著一身純白素衣,卻沒有仙人出塵的味道,倒有幾分像陰邪的鬼魅,他乾枯的臉上兀出一個陰鷙的笑容。
竇信連忙上前來拱手致謝:“真是難以置信啊,放眼雲都城,誰還能有這樣的幸運,能讓聖公到府上賀喜,今日我竇府真是滿堂生輝,全賴聖公之德。”
“不,”江耿忠笑著搖了搖手指:“這不是幸運,這是我該來啊,我的麾下愛將身在九曲關,作為他的上司,不能親自到九曲關祝賀,所以只能來竇府,替他來看看他的新娘子。”
竇信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林祈年天縱英才,能得太師這樣的厚愛,實在是他的福分。”
“說的是,以後你是他的嶽父,我是他的上司,咱們兩家算是攀上親了,日後你我應當多多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