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濤微微拱手,轉身離開了客棧,他回到營地後,命令眾兵卒收拾,點卯出發。
天空中繁星點綴,越河縣城門吱呀一聲打開,五百精兵帶著火把出城,連夜往鳳西方向奔去。
一更時分,越河縣城城牆下一個偏僻院子裡,頭戴鐵面的人盤膝坐在正堂矮榻上,兩名黑袍黑甲的男子進門稟報:“大人,左毅衛兵馬已經離開縣城,返回鳳西途中。”
“很好,以火光為號,今晚三更動手,所有人換上曲門衛的甲胄衣衫,斬殺竇氏兄妹,留下三個活口。”
“喏!”
……
竇雲嫣這兩日夜間總是睡不好,她只要一躺下進入夢鄉,就會在夢中見到一個身披新郎服,身肥體壯,面目猙獰的絡腮胡大漢撲到她的床前,瘋狂撕扯著她的衣裙。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從噩夢中警醒,額頭上冒出香汗,實在是不堪這夢境的折磨。但比夢境可怕的卻是現實,如今送親隊伍已經接近曲門,她遲早要被送入那個凶殘的邊關將軍的洞房,到那個時候夢境成真才是她能真切感受到的地獄。
小丫鬟還在昏昏沉睡中,她感覺喉嚨乾渴,沒有叫醒丫鬟,起身自己去倒了一杯熱水。
樓下傳來輕微的震動聲,還有門窗發出的響動,神經衰弱的她產生警覺,連忙去推醒丫鬟:“紅袖,你快醒醒,聽聽外面是什麽聲音?”
紅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豎起耳朵聽了聽,似乎什麽也沒有聽到,她揉著眼睛說道:“小姐,你聽錯了吧,根本就沒有什麽聲音。”
丫鬟又暈暈乎乎地倒在床上睡去,竇雲嫣又仔細傾聽,總感覺耳邊有什麽東西響動。
這聲音在樓梯上緩慢地響起,正在緩慢地朝房門的方向走來,竇雲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慌忙到房間最寶貴的那幾件嫁妝中,找到父親的碧龍劍,抽出利劍握在手中,眼睛緊緊地盯著房門的方向。
客棧房門嘩啦一聲打開,竇雲嫣揮起劍準備砍過去,卻見是竇府的大客卿踉蹌地撲進門來,肩頭上被凶器戳出一個血洞。
“張叔,你怎麽了?”竇雲嫣慌忙上去攙扶他。
張客卿卻擺了擺手:”三小姐,我不要緊,此地危險,快跟我離開這裡。”
竇雲嫣回頭去看躺在床上的丫鬟紅袖,準備叫醒她一起逃走。張客卿卻搶先兩步走過去,揮起手掌在紅袖的脖頸上一擊。
丫鬟紅袖的微微鼾聲停止,頭歪到一邊昏了過去。
竇雲嫣大吃一驚,握緊了手中的劍問張客卿:“張叔,你幹什麽?”
張客卿沒有時間解釋,一邊去解丫鬟紅袖的衣服,一邊回過頭來對竇雲嫣說:“三小姐,快到屏風後面,把你身上的婚服脫下來,跟丫鬟的衣服換一下!”
竇雲嫣一聽就明白張客卿想幹什麽,為難地搖頭說:“不行,張叔,我不能傷害紅袖的性命。”
“哎呀!快點吧,小姐!你如果無法逃出生天,丫鬟也活不了,只有你活下來,將來才能給她申冤報仇。”
竇雲嫣可能是想通了,可能是求生的欲望戰勝了道德,隻得到屏風後面換衣服,把霞帔和紅襦裙脫了下來,連同頭上的名貴珠釵步搖摘了下來,交給張客卿做了交換。
兩人剛剛互換了衣服,樓下便已響起了打鬥聲,時不時能聽見慘叫聲和刀槍交擊聲響起。
“三小姐,快走!”
張客卿拉著竇琳琅來到窗邊,將窗戶大開,探出頭去,望著窗外茫茫的夜色,張客卿說了一聲:“得罪了,三小姐。”
他伸手攬住了竇雲嫣的腰,縱身一躍跳到客棧旁邊的屋頂上,竇雲嫣落在坡瓦,立足不穩,身子不住地搖晃,把碎瓦片踢落下來。
黑暗中有四處殺人的兵丁叫喊:“房頂上有人,別叫他們跑了!”
“林將軍有命令,要拿竇家三小姐的人頭向太師效忠!”
竇雲嫣的眼前發黑,心中愈發驚駭,這位林將軍果然是個無恥的殺人惡魔,為了給江太師表忠心,他竟然連她這個未過門的夫人也要殺!
“小姐,趴到我背上。”張客卿顧不得自家小姐有什麽情緒波動,拽著她的雙手把她背了起來,在一個個房頂上的跳躍,直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有一隊兵丁緊緊跟著他們,這些兵卒的行動力和戰鬥水準明顯高於一般的兵卒。張客卿在房頂上直線跳躍前進,這些人騎著馬一路追擊,在街道狹窄曲巷拐彎的縣城裡盡然沒有追丟, 可知這些人的騎術有多好。
客棧的房間內,大醉中的竇雲費被兩個客卿護佑著往外衝,可惜這位公子哥醉得不能自理,需要人扶著,使得兩個人的戰鬥力大打折扣,一名客卿很快倒在了敵手的劍下。
另一名客卿把竇雲費扛在肩上,渾身是血衝到馬廄旁,將竇雲費扶上馬,揮劍在馬屁股上一刺,那馬兒一溜煙地衝了出去,朝著縣城城門的方向逃去。
“公子!快走!”
三五個士兵衝上來,用長槍把客卿穿成了糖葫蘆。一名軍官高聲喊道:“別讓他給跑了,給我追!”
黑暗中一位身披鐵甲的將軍戴著鐵面出現,他站在陰影裡聲音陰沉地說道:“別去追了,這是個浪蕩子廢物點心,放他活著回去,叫人在後面喊話,把火往林祈年曲門衛的身上引!”
竇雲費在馬匹的顛簸中吐出許多汙物,總算是有點清醒,立刻抓住了馬韁,沒命地拍馬逃跑。他的身後傳來了兵卒們喊叫的聲音:“林將軍有令!別讓竇雲費跑了,給我追!”
竇公子抹了一把眼淚,咬咬牙朝城門的方向衝去。
越河縣令谷雲倉半夜醒來,聽見了四處喊殺的聲音,他中衣也沒有穿,立刻從牆上拔出劍來,在縣衙中叫醒縣尉和一些捕快,當即衝出去要去客棧救援竇家。
谷縣令雖然剛正不阿,但他知道如果竇雲嫣在越河縣出了事兒,他這個縣令也就當到頭了。況且身為一縣父母官,維護地方治安本就是他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