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很不高興的走出二牛的家,轉頭對何緒道:“此間餓死一人,以汝頭償命。”
眾大臣臉色一肅,何緒臉上更是掛上一層霜。
天子金口玉言,可不是說的玩的,可是朝廷的秋稅本來就不多,補足去年的虧空外,所剩已經不多,何緒滿打滿算,撐到明年五月,已然無法維持,現在又多了這一處用項,怕是明年要喝西北風了。
看到皇帝一臉肅穆的騎上馬,顏敏心道:“陛下悲天憫人,此聖君之像哎!”
可聖君也不能當飯吃,李琦神色焦索的問眾王子,道:“何人可背《捕蛇者說》?”
這些錦衣玉食的弟弟妹妹,都是搖搖頭。
李琦有些失望的對盧攜道:“盧愛卿,朕的這些弟弟妹妹,皆是長於深宮,哪知道民間疾苦,不若由愛卿誦讀一番。”
盧攜沒有退讓。
“永州之西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孔子曰:苛政猛於虎,吾嘗疑乎是……”
李琦道:“都聽聽,都聽聽,列位愛卿,苛政猛於虎,這五個字,先賢孔聖說的,至理啊,百姓沒了活路,不恨官府嗎,不恨朝廷嗎,不恨皇帝嗎?太宗曰: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歷代王朝之興衰,不可不察……”
“嘎……汪……”
突如其來的雞鳴狗叫,打斷了李琦的節奏,遠遠看去,有人在一處茅草屋前聚集,隱約之間,有哭喊之聲。
多好的教育機會啊,李琦看到皇子們低頭受教,大臣們神情嚴肅,有幾個戲精還流了兩行老淚,鼻子下掛著兩條長龍,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感動的。
這麽好的氣氛被破壞了,著實有些氣憤。
“無舌,你且去查探一下,所發何事?”
一會功夫,無舌回來,稟告道:“此處豪紳李大富,唆使手下逼糧。”
李琦道:“走,瞧瞧去!”
…………
“劉老二,你租田三十畝,欠著田租一共六擔,今天李老爺大發善心,你只要把你兩個閨女交出來,這田租,再緩緩也不是不可以。”
茅草屋前,一男子破衣爛衫,臉色茫然,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求求你,求求李老爺,再緩緩吧,地裡打不出糧食,俺家裡也是一口糧食也沒有了啊!”
橫臉難道一臉淫邪,歪著頭說:“剛剛不都說了嘛,也不是不可以緩緩,讓你們家兩個閨女道老爺家伺候著就可以了,你放心,在李老爺家,還能委屈你家姑娘不是。”
劉老二一臉悲泣,騙鬼呢,拉俺們家閨女進去,要幹什麽,誰不知道,十裡八鄉的都曉得,這李大富是吃人不吐骨頭。
附近不知道有多少黃花閨女被他糟蹋了,更可恨的是,這李大富玩膩了,還把這些姑娘賣到暗門子裡,自己這一輩子也就這兩個姑娘,大的才十二歲,小的才八歲,這要是進去了,還不被糟蹋死。
“不成不成,俺家姑娘還小,粗手粗腳,乾不了伺候人的活。”
橫臉男子一腳踹在劉老二臉上,喝道:“那就還錢,劉老二,別給臉不要臉,就你這破落戶,在李老爺眼中也就是個屁,也就你家閨女有點姿色,不然,哪輪到你得這些好處。”
“求求你,求你了,不要帶走她們,她們還是孩子啊!”
“爹,爹,你們不要打我爹。”
一個衣不遮體的女人突然從茅草屋內跑出來,拿著剪刀就衝上去。
“你們要是敢帶走我閨女,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橫臉男人回過頭,一臉嗤笑。
“行啊,你死吧,我就看著你死,今天你這兩閨女我帶定了,哈哈,也不怕告訴你,等李老爺玩膩了,咱求李老爺把你兩閨女賞給兄弟們,到時候,你就等著給你兩閨女收屍吧!”
“你!”
女人雙眼通紅,拿起剪刀就衝了上去,被橫臉男人一腳踹到地上。
看了看手臂,上面隱隱有血痕。
“臭娘們,你是想死吧,兄弟們,上,揍死兩老貨。”
一群人上去拳打腳踢,劉老二夫婦很快奄奄一息。
橫臉男子摸了摸手臂上的血跡,臉上狠戾之色頓起。
“這幫鄉巴佬,不給他們點狠的,怕是不長記性。”
命人將二人抬進茅草屋,關上門簾,一個打手隨即從身上取出火石,不一會,茅草屋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爹!娘……”
兩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喊,稍大的那個,突然掙脫束縛,毫不畏懼的衝進火海。
這一幕恰好被李琦看到,見到濃煙升起,他已經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忙對無舌道:“快救人。”
無舌衝過去,火勢太大,又引燃了旁邊的茅草屋,人根本近不了,回來時搖搖頭。
圍觀的村民,一臉的恐懼,不過,李琦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些村民心底升起的怒火, 跟自己一樣,需要發泄。
“你們是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難道不怕王法嗎?”
“王法,哈哈!”橫臉男子笑道:“在這裡,李老爺的話就是王法,這位公子,看你衣著打扮,也是富貴之人,勸你還是不要自找麻煩,實話也不怕告訴你,長安府伊是我們家老爺的座上客,這下你明白了吧。”
為了不必要的擾民,李琦並沒有帶兵丁,隻帶著高行厚、無舌,還有一幫大臣。不然要是兵丁護上來,也不會是這個場面。
“長安府伊!好大的官。”
李琦搖搖頭,大唐積弊已深,非猛藥不可除,眼前這些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他已經沒有興趣再跟他們廢話。
高行厚令其一揮,不多時一百兵丁盡速感到,包括橫臉男子在內的十三個人,全部抓獲歸案。
“腰斬,然後棄屍!”
轉頭對劉允章道:“李大富為禍鄉裡,罪不可恕,立刻派人捉拿歸案,刑部審理,其家產抄沒,歸入國庫,家眷沒入教坊司為奴,仆役有從惡者,依律定罪,余者著戶部分田安置。
長安府伊立即革職,衙門上下全部押往刑部大牢……”
范文舉與鄭畋相熟,他知道這個李大富有個“了不起”的兒子,剛想勸勸皇帝三思,沒想到皇帝雷厲風行,立刻把案子給結了,連判決都不勞刑部。
這會壞事的,范文舉思來想去,還是要勸諫,還未開口,就被李琦一個眼神懟了下去。
“朕懲治貪官汙吏,也是你范文舉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