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老木房有些年頭了,風一吹過就嘎吱作響,這是邱國立今年第三次過來,李紅燕起先還大媳婦似的一臉嬌羞的迎上去,“打坐,國立你坐哪?”“國立你飲茶不飲?”
邱國立隻笑笑,也不搭話。站在門邊看自己的小女人忙活,半響,從公文包從容的拿出一卷泛黃的牛皮紙,搭在李紅燕的手上。“紅燕,我們要走了。”邱國立看著眼前愣著的手,匆忙而又慌亂的收回,李紅燕在抹布上匆匆擦了兩下。接過了有點粗糙的紙卷,也不急著打開,嘟囔了句“這才剛來,還沒坐熱乎了怎又走”。邱國立搖搖頭,也不急著糾正,“你先看看吧。”
聞聲她小心翼翼的打開卷,這些東西自從八年前她就很少接觸了,孩子的書她也很少翻閱。李紅燕一目十行的看完,本還有些喜色的臉上隱隱泛白。又不可置信的回頭在核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邱國立看見她這副樣子不禁開口“紅燕,單子沒錯,我們要一起走。”
李紅燕抬頭,心道淒涼。拿著那卷紙的指尖微微發麻,她自然明白這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燙手山芋,她父親老了,孩子還沒大,她的先生想帶她去立國,若是放在以前自然義不容辭,但是現在卻是兩難,“安安生生的過些年日,等淮兒也結婚生子了,你在拋開這個牽掛也不遲。”李紅燕搖擺不定的倡議讓眼前的男人眉頭一皺,李紅豔心裡清楚,他最討厭自己的婦人之仁,但又有什麽辦法呢,淮兒是她的骨,是她的肉。
是她打心眼裡不能拋下的,見邱立國不出聲,她一咬牙“淮兒今也滿十歲了,我們就待三年,再讓我這為人母的陪她三年,她還那麽小,她那麽聰明,就三年,三年…等淮兒成年,我們就走,他在這裡無依無靠,不能在沒了我們啊。…”李紅豔講著講著,近乎哽咽,那雙晦暗的眼染了一片暗紅,菡萏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淚。邱立國大概是受不了了,他隻眸子一落,暗暗沉沉,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嘴角揚起一抹輕蔑又和善的笑。“紅燕"他說,“我知道你疼惜我們的孩子“他彎下腰,離著李紅豔僅一拳距離,壓低了嗓子“我何嘗不想多陪淮兒幾年,紅燕,時間不等我們的”他一開口紅燕就明白這事情絕無轉機了。
邱國立的聲音清清朗朗,時間對他是厚待的而立的人了,他的聲音卻依舊如他們初識般溫雅。他意願在立國,但多了她和孩子這兩個累贅,邱國立當時可能也沒有料到吧。這事情本來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己怎麽能如此奢求。“你走吧,國立。“我不能在攔你了。李紅豔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她心裡是那麽想的,只是這話若是說了,便是連自己死守的那一點點千瘡百孔的自尊也灰飛煙滅了。重要不重要她不想想明白。邱國立扯扯嘴角,露出一個青澀宛如少年的笑,他說“紅燕,我們必須一起走的。“
他的眼睛徑直望破李紅豔一層一層千絲百轉的心裡,“淮兒我托給李叔了,邱家現在不能知道她的存在”他頓了一下,“紅燕,跟我走吧”。李紅豔聽出他語氣之中的不容置疑,也不看他,只是巴巴往窗戶外望著,孩子還沒下學。一種道不明的感學。一種道不明的感覺,如刺哽喉。“淮兒還沒回來,我想再見見她。“李紅豔妥協的近乎哀求,風從窗戶外一股腦的灌進來,衣袖被吹的作響,一根根銀針似得往她身上扎。邱國立點點頭,氣定神閑的站在那,暗灰的馬大掛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一股典雅之范。
今兒個學堂托的異常晚,過了幾刻鍾還不見外頭有人聲。李紅豔扔下手裡繡著的千裡江山圖,這原是為了貼補家用的。過了一會裡屋的廚房哐啷做響,邱國立望著那方向勾起唇角無奈的搖搖頭,眼裡劃過一抹柔情,一閃即逝。
邱國立自然也不願如此,淮兒是他的親骨肉,雖說是個女娃,個頭卻像個小子似的,機靈的很。又有謀略,若是個男孩定是會大有一方出息。現在這樣倒也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過一生。 嫁一個平凡的人,過一段安穩的人生。紅燕從前也是那般乾淨的機靈,也許…
“爹!你怎麽回來了?”外面呼嘯的風傳來的帶著許些雜音,但還是脆生生的帶到了。“娘老說你會晚些日子回來…”話音剛下,邱淮的人就進到了屋裡。邱國立望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微微一愣,孩子已經這麽大了嗎,明明才五個月沒見。李紅燕聞聲趕出來,“毛毛躁躁的像什麽姑娘家,今兒怎麽這麽晚?”邱淮搖頭晃腦的背了一首老長的出師表,“那是下年的課不是?”邱國立有許些驚歎,這孩子著實聰明。“是,今天先生說我可以先讀,我便先背了,所以回來晚了些。”她衝母親咂咂眼睛,輕聲細氣的答道。
餐桌上是難得的團圓,邱淮隱隱覺得氣氛不對,母親今天難得的安靜,以前父親回來她總是要忙不停蹄的夾菜,自然沒功夫看邱淮,還總是叫自己少吃。但是今天打從邱淮進門起,她就沒有看過父親,只是一個勁的說“我的孩飽了?在吃些。”
邱國立端起那碗邱淮呈在面前的白粥,小飲了幾口,也不吃菜,衝邱淮笑笑“你娘廚藝是越來越好了。”邱淮忙著吃,胡亂的點點頭。心道,若不是你回來了娘才不會燒的這麽用心。
太陽漸漸著雲落下,斜透的夕陽輕潵,落在呈滿白粥的碗裡。李紅燕憐愛的看著眼前的小腦袋,心裡升出幾分不忍,她的姑娘,還這麽小。邱國立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急著打破,上面給的時間明早起程倒也不急,讓李紅燕先陪陪孩子吧,畢竟自己也許久未見了,現在就走難免衝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