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後日,便是明日。
這是一句廢話。
不過,對於楊子牧而言,卻也不是那麽廢話。
因為,楊子牧昨日揚言,他將於後日傍晚,宴請所有邀約者……也就是說,他在今日,就該將一切給安排好。
只不過……
“相公做事,還是這般沒頭沒腦。”
昨日鎮撫司歸來,雖然所有的關注者們,都紛紛表達出了態度。
但毫無疑問,楊子牧更加在意的,卻是蘇染的態度。
或者說,是賒刀人的態度。
畢竟,若按照二十四節氣排列……蘇染的代號“驚蟄”,在排列順序上,可是遠前於“芒種”或“小暑”。
如果說,序列在某種程度上,同樣代表著重要性。
則名為驚蟄的她,顯然便極有特殊。
故而,對於自己這便宜老婆,楊子牧的內心深處,其實也頗為的忌憚。
只不過,連他也沒想到的是:
此時此刻,蘇染主動登門,卻並非是要表達態度,反而卻是……責備著楊子牧,宴請安排的不妥。
“相公如今,好歹也算是名滿京師,難道相公設宴,真打算隨意將就?”
“這桃源居,倒也算名滿京師,但它真正為人稱道的,僅有其頂閣的席宴。至於其余,也不過爾爾罷了。”
“相公難道不知……這頂閣席宴,卻是需要預備的?”
蘇染這一串問話,顯然,卻是問蒙了某人。
畢竟,曾經的楊子牧,不過是一名死宅。而哪怕穿越後,他擁有的身份,也僅僅是尋常小財主。
這等權貴日常,他又哪裡知道?
所幸,蘇染的責備,也並非其真正目的。
見狀之下,她已然再道:
“妾身昨日,已經遣人去了那邊,讓那桃源居,把一應東西都備上了。關於這種事情,相公日後,還需交給妾身處理。”
“相公自己安排……總是馬馬虎虎,容易出些岔子!”
這話,無疑才是重點。
雖然說,對於楊子牧的宴請,蘇染似乎並無異議。然而,對於楊子牧,卻並未提前告知,蘇染亦是暗中敲打著。
……
“隨性而起,確實太過倉促,卻是勞煩蘇小姐了。”楊子牧坦然承認,態度順和無比,絲毫不想招惹於她。
蘇染聞言,也不再過分糾纏。
轉而又道:“不過,相公既要設宴,並且還是揚名之後,第一次公開設宴……這席宴之上,卻少不得顏面二字。”
“墨韻我,已借著相公的名義,邀請了畫舫的應姑娘,請她於席間奏樂。同時,也邀來了教坊司舞伎,以做伴娛。”
這話,才真正令楊子牧一驚。
他以為,設宴改善人際,乃是他個人的決定。
然而如今看來,蘇染對於宴席,卻同樣這般上心……恐怕,設宴這個步驟,一樣在賒刀人的計劃中。
“但他們的目的是?”楊子牧心下微凜,“難道說……”
不過,也就在此時,就在他正心下猜疑之時。
卻聽蘇染,已然再道:
“謝蘇揚和袁燁,相公都暫且不用理會。與他們交好也罷,同他們交惡也好,其實都無關大局。”
“只是,薛侍郎家的薛川,以及淇國公家的丘桓,相公卻不要太過親近……薛家,注定將會倒台,而丘氏,也同樣將會傾塌。”
“相公請記得……一定不要同他們,扯上任何的關聯!”
……
蘇染言罷,
便已然離開了楊宅。 並不再多說、多留。
而楊子牧本身,卻是在她離開後,惘然的陷入沉思:
薛家將倒台?丘氏也將傾塌?
前者,其實楊子牧他自己,此前也早已察覺。而後者,作為一名穿越者,楊子牧更是無比清楚。
然而,關於以上這一切,蘇染又為何能知曉?
或者說,賒刀人為何會知曉?
除非……
這一切,全是他們所策劃。
一瞬間,楊子牧心中,愈發的凜然驚駭。
事實上,蘇染的舉動,賒刀人的行為,越是出人意料……則作為楊子牧而言,他心頭的壓力便也越大。
畢竟,如果無法知道,賒刀人真正的影響力,到底到了哪種層面?
則楊子牧他,便也更加不敢妄動。
……
不過,也無論楊子牧,心中究竟有多少壓力。
但明日,卻依舊是如期而至。
第二日清晨,京師最著名的桃源居,便已經掛出了謝客牌。
弄得慕名而來的客商,只能茫然相對。
“這桃源居,不做生意了?”
一名徽州府的富商,顯然也是小嬋兒的同道,對於這桃源居謝客,他自然鬱悶滿滿,嘟噥著抱怨道。
不料,卻有聞言的旁人,立刻譏笑道:“你們這些來京者, 卻哪裡知曉……今日這桃源居,會發生什麽大事!”
富商聞言,心中微有惱怒,反問道:
“就像你知道?”
譏笑者此刻,也是微微一窒。
他雖然的確知曉,是某位豪闊的客人,直接包下了此樓……但那人究竟是誰,他也正暗自猜忖著。
不過,也就在此時。
就在樓外的兩人,正大眼瞪小眼的如今。
一群嬌俏的姑娘,卻是兀然來到樓前,並小意的扣響了樓門。
為首者,更是恭敬的說著:
“我等,是教坊司的舞伎。楊家公子說,今日席間,需要我們來伴舞……我們提前到訪,是來熟悉一下宴址。”
其實,尋常的聘舞,也根本無需如此謹慎。
但今日,卻終究不同。
先不說,楊子牧的曲名,就算在教坊司之內,也同樣廣為流傳。並且,能給名伶應如是伴舞,也是提高身價的手段。
店方聞言,也並沒有拒絕,已經推開一扇側門,放她們進了樓中。
而門外鬥嘴的兩人,卻是微楞道:
“這京師楊氏,沒什麽豪闊人物啊……就是那楊學士、楊士奇,聽說門風也極嚴,斷做不出這等張揚之舉。”
“除非……”
先前的譏誚者,猛地心頭一驚,想到了那個可能。
而一旁的富商,則慌忙問道:
“到底是誰,你倒是說啊?”
前者聞言,似乎大為受用於,對方的這份急迫。這才不緊不慢的,自矜說著:“可不就是……楊家公子、楊子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