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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掉的永樂年》第72章 憑什麽和解
  如果說,楊子牧先前的舉動,還十足令人疑惑。

  那這一刻,卻已經足夠直白。

  直白的表達著……最本質、最深層的,那一份不忍讓、不妥協、不接受!

  不忍讓,他們的居高臨下。

  不妥協,從前的肆意折辱。

  更不接受,席間的權貴們,所暗中伸來的言和之手。

  悠揚的箏曲,依舊在眾人耳邊回蕩;

  曼妙的舞姿,仍然在宴席中央旋躍。

  但驟然沉寂的氛圍,卻是將一切的美好,都吞沒於壓抑之中……讓此間的所有人,都為之僵硬。

  先前斥責的張軺兒,在楊子牧如此態度下,反而是有些語窒。

  畢竟,謝園一事,也早就已經傳開。

  此事,確乃丘桓之過。

  張軺兒只是不明白,楊子牧既不接受和解,又為何還要……特地的設下此宴,搞出如此大的陣勢?

  ……

  “楊公子這是……非要我們負荊認錯?”

  此刻,薛川也回過了神來。

  終於明白了,今時今日的楊子牧,根本沒有緩和之心。

  於是,頗為不解的言辭,也穿過舞動的裙衫,刺探向楊子牧的方位。

  “從前輕視了楊公子,確乃薛某眼拙……但是,就為如此小事,楊公子一介名流,便真要計較到底?”

  這話,無疑才是眾人心聲。

  在利益面前,顯然沒有解不開的前嫌。

  就連丘桓和謝蘇揚,也能安然對坐、同列席間。

  但楊子牧他,卻是拒絕解開間隙……這儼然,已破壞了名流間的規矩!

  然而,對於這一點,楊子牧卻毫不在乎:

  “薛公子誤會了,楊某從來不是什麽名流。從前的我,只是陋巷宵小,而如今的我,也不過是一介差役。”

  “名流二字,楊某愧不敢受。”

  陋巷宵小,乃是丘桓曾經的辱罵,而一介差役,則是對這官身的自嘲。

  楊子牧他,就算是如此自承,也不願以名流自居。

  其目的……

  “楊公子莫不是以為,我等真的怕你不成?”

  薛川面色陰鬱,沉聲問道。

  ……

  事實上,薛川此時,也倒有幾分底氣。

  畢竟,楊子牧若不和解,則國公家的丘桓,也將被排斥於對立……就算他薛川,還不足以威懾對方,但丘桓卻絕對足夠。

  難道他楊子牧,還真能對整個名流圈子,都苛刻的發難?

  更別說,如今的張家小姐,似乎也頗有不滿。

  不過,更加出人意料的是:

  面對如此狀況,楊子牧卻仍舊不為所動。反而輕輕端起了,手邊做工精致的酒具,並自顧自說道:

  “曾經在謝園,有人要折斷我雙手,只因墨韻出面,才讓風波平息。日前在茶坊,也有人主動尋釁,幸得我不予理會,也這才離去。”

  “雖然,就結果而言,以上這一切,都可以被稱作誤會……還能被冠以,所謂‘不打不相識’的美名。”

  “但事實上,之所以變成這樣,顯然並不是誤會……你們只是單純的,沒法把我怎樣,也只是存粹的,在失敗後想要求和。”

  楊子牧的言辭,其實並不激烈。

  甚至,還頗為的平靜。

  但透過一道道言辭,那一份份銳利鋒芒,卻是如此的分明。

  “憑什麽?”

  “我憑什麽就得,接受你們的和解?”

  “所謂權貴,

所謂名流,不過就是一群……仗著父輩積蘊,在京師放肆所為之人……我為何,要與你們同流?”  ……

  楊子牧此話,已然不再絲毫留情。

  擲地有聲的,砸落於場間。

  而恰在此時,應如是也一曲奏罷,席間曼舞的舞姬們,也各自於氣氛沉凝中,匆匆退卻到紗幔之後。

  宴席之間,霎時一片清寧。

  所有人的目光,都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到對方的神情。

  有疑惑,有驚愕,也有鬱憤。

  更有,淡然和平靜。

  一時間,就連張軺兒,也惘然的不知言語。

  因為,楊子牧沒有說錯。

  至少很大程度上,一點兒也沒有說錯。

  畢竟,就包括張軺兒自己,也同樣跋扈於京師,且從未認真思考過:

  若非源自出身,她又有何資格訓斥?

  並且,下一刻,楊子牧也再道:“我不在乎,諸位出身究竟怎樣,也不在意,諸位究竟如何看我。”

  “我只知道,若我真是一介平民,只會作曲弄箏……那麽此時此刻,我或許已經殘廢,又或許早已死去。”

  “尋常的人命,在你們眼中,似乎從來都不重要。”

  “然而,對我而言……人就是人,無論高低貴賤,錯就是錯,無論出身幾何……既不認錯,又試圖和解,普天之下,也沒有這種道理!”

  楊子牧此話, 顯然沒法反駁。

  並不是因為,此話多麽精妙,反而是因為,此話如此簡單直接。

  直白的……撕開了權貴的面紗,將他們隱藏於高貴之後的,那些殘忍與漠視,盡數給抖落了出來。

  所以,楊子牧才不自詡名流。

  所以,楊子牧他,也才不接受和解。

  雖然本質上來說,楊子牧此舉,完全是被蘇染所算計。這才不得不,乾脆以此為借口,再度割裂與對方的關系。

  但就算這樣,楊子牧口中的表達,卻也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最驚世駭俗的,一份數百年後的想法。

  ……

  “楊公子以為,你能如此囂張,靠的……便不是你的出身?”

  薛川窘迫至極,只能赫然反譏。

  然而,此時的楊子牧,卻只是輕輕的,將酒具給湊到唇邊,飲下那名貴的瓊漿,並話鋒更凜道:

  “本人是何種身份,薛公子難道不知?”

  “諸位若是不知,又為何如此湊巧的,同時相邀於我?”

  “一如先前所言,我不在乎,你們究竟有多少目光,正緊緊注視著我……我只知道,本人該做的,我一件也不會少做,而不願做的,也一件都不會多做。”

  楊子牧言及於此,已輕輕放下了酒具。

  雙手於半空,淡淡的拍了兩次。

  那是,曲舞開始的訊號。

  而應如是見狀,亦是全然不理會於,這僵滯的空氣……已然再度撥弄箏弦,將一道道的清音,散播於宴席間。

  此宴……竟是再度形如歡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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