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內宅,畢竟是家主的私域。
能夠持有內院鑰匙者,整個家中也只有兩人。
除卻楊子牧自己,剩下的一個……便只有那蠢萌的丫頭!
一瞬之間,景況大變……
楊子牧也沒想到,在自己艱難通關的夜裡,那麻煩的小丫頭,竟會如此不合時宜的,推開內院大門。
這一刻,楊子牧的目光,緊張中帶著畏懼。
這一刻,那刀客的眼神,凜然中含著銳利。
而同樣在這一刻,唯有小嬋兒自己,才是心懷忐忑間,緩緩將院門推開。
然後……便看見了滿院屍體!
……
事實上,小嬋兒是來認錯的。
或者說,如今的她,本該是來認錯的。
正如楊子牧的預料,被逐出內宅的小丫頭,今夜的確是徹夜難眠。
並且,作為楊子牧的貼身丫鬟……小嬋兒她,其實遠比楊子牧想象中,都要更加了解他,也更加清楚其一舉一動。
小嬋兒知道,最近的無數個夜裡,公子都輾轉難眠。
小嬋兒也明白,於此前的那一夜,公子也曾溜出過內宅。
她甚至也都知曉:
官差們所說的“命案”,也許並非空穴來風……自家公子,應該是知道些什麽,只是不願配合於他們。
不過,以上這一切,小丫頭無疑也統統都不在乎。
她只知道,如今的公子,對她極好。
她也明白,公子將她逐出內宅,顯然不是因為厭惡。
所以,輾轉半夜後,小丫頭終究打算道歉……將她真正的決心,表達給自家公子,並告訴公子、自己願意分擔。
直到……
……
滿院的屍首,像是一出荒誕的鬧劇。
真實得,近乎虛假。
小嬋兒瞪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但同時卻又滿心倉皇。
直到,自家公子的身影,赫然擋在她面前。
小丫頭此刻,才終於稍稍安心。
只不過,在她安心的這一刻,另一道冰冷的聲音,卻已然響起:
“她不能留!”
鋒銳的繡春寒刃,明明緊握於楊子牧之手……但兩手空空的刀客,卻顯然更有威懾力,也更加的毋庸置疑。
“我能以命相擔。”
楊子牧毫不猶豫,直接拋出條件。
但遺憾的是,對方聞言,卻完全不為所動。
漠然再道:
“你沒這個資格……”
要將賒刀人的隱秘,盡數給押注於,楊子牧對小丫頭的信任,這顯然並不合理。
甚至連楊子牧自己……也明白這並不合理!
所以,他只能轉而又道:
“此前的交換,我可以放棄……我不再要求任何保障,也不會提出絲毫條件,但我身後這丫頭,她必須得活著!”
楊子牧此舉,無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如今的他,卻毫無猶豫。
雖然本質上而言,小嬋兒那丫頭,在楊子牧的眼中……真的就只是一個小丫頭!
既不令他傾心,也並不讓他意動。
然而,旁人所無法理解的卻是……小嬋兒的普通,對於穿越至此、不斷掙扎的楊子牧,卻反而才彌足珍貴。
“留下她,我便會配合。”
“抹掉她,我將依舊我行我素。”
“這份選擇……理論上來說、也並不困難!”
……
楊子牧的雙眼,
緊緊的逼視著對方。 而他身後的小丫頭,似乎也終於從對話間,聽懂了最重要的訊息。
小嬋兒自己,卻儼然成了……楊子牧最大的弱點?
一瞬間,小嬋兒已然後悔。
既後悔於,她為何不聽公子安排。
也後悔於,她還是小視了公子所臨的壓力。
無數的屍首,散亂的寒刃……眼前的所有一切,其實都在清楚的訴說著,此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甚至,就在小丫頭的腳邊,也同樣倒著一具屍體。
一具,尚未冷透的屍體。
不過,也就在此時。
一絲奇異的喟歎,卻忽然輕聲落下。
面對楊子牧的反逼,刀客並未多說什麽,也更沒有多做什麽……只是簡簡單單的,注視著楊子牧的方向。
目光越過楊子牧肩頭,默然墜落於……
楊子牧見狀,心中一愕。
幾乎下意識般,驟然間轉身看去。
但接下來,映入其眼簾的東西,卻是那般殘酷、又那般美麗:
殘酷的是,那個本該呆萌的丫頭,此時此刻,卻撿起了屍首旁的利刃……將那冰冷的刃鋒,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而美麗的是,小丫頭見楊子牧回頭,卻是涕泗含混間,強行擠出了一縷笑容……繼而堅定又固執的,輕輕說著:
“公子,嬋兒錯了。”
“如果有來生……一定不再讓公子為難!”
……
還是熟悉的房間,還是熟悉的木床,還是熟悉的棉被和枕頭。
清晨的陽光,已然輕緩灑落。
接著,那熟悉的小丫頭,也再度端來熱水:
“公子,我聽其他人說,你有一位未過門的娘子,還是幼時定下的婚約。怎麽從前時候,都沒聽公子提過?”
楊子牧他……又一次讀檔回歸!
只不過,此次回歸之後,楊子牧看向小嬋兒的眼神……也終究不再一樣!
有人願為你去死。
也無論,她心中在想些什麽;更無論,她到底又誤會了什麽。
但這份衝動……卻已經令人動容!
所以,當楊子牧悍然拔刀,直面於那強大刀客,並被對方茫然反殺後……如今的楊子牧,也終於有了新的想法。
一份,絕對要保護小丫頭,不讓她直面殘酷的想法!
“去備些茶飲,一會兒蘇小姐要到訪。”
楊子牧翻身起床,洗漱更衣。
在蘇染到訪的前一刻,便已然等待於正堂,安然的靜候著對方。
並且,當蘇染來到眼前。
此時的楊子牧,也根本不待對方開口,赫然搶在她之前,便已經直白道:
“第一,當捕役們來訪,我將直接束手就擒。”
“第二,要如何化解此局,我知曉你手中還有籌碼。”
“第三,關於我自己的任務,我自己會計劃……若有人逼著我行動,我便只能打亂所有的行動。”
“相公這是在說些什麽?”蘇染佯裝茫然。
但楊子牧,卻也並不在乎:
“我的意思是……那柄繡春刀、那塊象牙牌,都該見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