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管家的要求,無疑也是合情合理。
畢竟,單單憑借兩具腐屍,和一封來歷不明的陳情書,自然不可能將人定罪,更不可能明令抓捕。
如今,縣衙方面的態度,也本就只是依例相詢。
故而,眾衙役見狀,雖然心中不安……但此時此刻,他們卻也別無他法,只能隨同馬管家,一並進了楊宅。
不多時,眾人已至正堂。
而隨著眾衙役入宅,心思活絡的小丫頭,也終於找到活計,一邊引著眾人落座,一邊也飛快端來茶飲。
趁機之下,更偷偷躲於堂畔,好奇的打量著眾人。
只不過,當為首的衙役,開口了第一句話後,小丫頭卻是頓時一僵:
“有人匿報……楊公子、涉嫌命案!”
命案,自然便是殺人。
但奇怪的是,隨著衙役話音落下,此間的所有人,卻是除了小嬋兒自己,全都不為所動,更是各自面色如常。
似乎每個人,都並不在乎命案本身。
更在乎……其後的緣由!
所以,說話的衙役,也只能將縣衙中的種種,皆複述了一遍。
並且言述一畢,他更緩和氣氛道:
“其實這般指責,我們也是不信的,但此事畢竟有人指告,衙中卻也不得不管……還望楊公子高義,隨我等歸衙解釋一番。”
衙役們的態度,無疑已經放得極低。
近乎乞求的,懇請著配合。
因為,在眾人進入正堂的同時,那名端坐堂間的女子,卻是給所有的捕役,都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沒有人不知道,那份震動京師的婚約。
更沒有不知曉,袁家在京師的影響力。
而更巧的是,就在前一日,恰好差派過謝園的眾人,也仍舊記得蘇染面容。
所以,當眾人愕然發現,那傳說中的袁家蘇小姐,竟也同樣身處楊宅……眾衙役心中,卻是早有不好的預感!
……
事實上,衙役們的預感沒錯。
當為首的衙役,也才剛剛語畢,正小心望向楊子牧之時。
一道輕糯的女聲,卻宛若一記重錘般,狠狠的砸落於眾衙役心中。
令他們不能反駁、也無法反駁。
“也就是說,你們既無實據、也無人證,全憑那匿名一紙,便要將我家相公,給帶回衙中問審?”
眾衙役聞言,愈發尷尬。
一時間,竟找不到詞匯來辯解。
畢竟,疑罪緝問這種事情,其實本就是慣例,而並非明律。
尋常百姓,自然不敢質疑於官衙,所以此例便也存了下來……然而,若放在大族世家面前,對方若真要相疑,衙門卻也不敢逾越。
眾衙役見狀,已然愈發不知所措。
也不知曉,究竟是該告辭離去,並將消息傳回衙中?還是該繼續堅持,懇請那袁家小姐的恩許?
不過,也就在此時。
就在一眾衙役,皆各自沉默之時。
又一名楊宅家仆,卻是再度匆匆而來,並且也帶來了,更加奇怪的消息:
“公子,門外有一名衙門快手,說是送來了重要文牘。”
……
所謂捕快一詞,實際上是兩種不同的分工。
其一,乃是尋犯緝凶的捕手,也正是眼前的一眾衙役;而其二,則是傳遞訊息的快手,類似於後世的通訊員。
此時,一眾衙門捕役,還正在堂間坐著,也尚未回稟這僵持。
但一名傳令快手,卻已然接踵而至。
這一幕,顯然極為怪異。
不過,也無論這一幕,到底是如何離奇。
作為主人的楊子牧,卻還是將那快手,同樣邀入院中,令他同樣來到了……氣氛沉凝的正堂間。
然後,眾目睽睽下的快手,便也忐忑間,拿出了一份文牘。
微有不安的,小意說道:
“明府(縣令尊稱)大人手令,請此行諸位捕差,一定要將楊公子帶歸……如若楊公子抗拒,請示之以手令!”
快手說完,微有猶豫的愣了愣,這才乾脆一狠心。
直接將手令,送到了楊子牧手中。
很顯然,此間的僵持,已是如此顯而易見……而快手此行的目的,亦正是要通過一紙手令,逼迫楊子牧就范。
一時之間,氣氛愈發怪異。
就連一眾衙役們,也紛紛猜測著:
這縣令大人,究竟是有緣由的,才會如此的急迫?
難道……真是因為其子許思傑,這持身極正的上元縣令,而今也倒向了丘家,試圖誣罪於楊氏少年?
……
不過,眾人心中疑惑,還是尚未得到解答。
但新的變化,卻再度傳來。
還是那名家仆,也還是那般匆匆腳步,更還是那熟悉的傳訊:
“公子……院門之外,又來了一名快手!”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前一名快手帶來的訊息,還尚未被眾人消化,但下一名快手,卻已經又送來了,更加驚人的消息:
“明府大人有令,今日緝問之事,一定得處置妥當,決不能出現紕漏。”
“此乃起草的狀書,其間關於此案疑點,皆分列其上……楊公子若持異議,還請隨我等歸衙後,這才能細細查之。”
所謂狀書,通常由原告口述,再由縣衙文吏書寫。
但如今,連原告都不知其人,卻已經將狀書寫下……此番行徑,已然是毫不掩飾的,要將楊子牧給緝捕。
就連楊子牧自己,也是愈發驚愕。
畢竟,就算那上元縣令,他真的倒向了丘家。
但如此行徑,卻未免還是過於直白?
除非……
一瞬之間,楊子牧赫然回頭,看向了身旁的蘇染。
此刻,他終於猜到了,蘇染真正的目的:
顯然,關於昨夜那群圍捕者,蘇染已經有了猜測……而今日她的到訪,也根本不是為了展現病嬌,更加不是為了告知案發。
她僅僅只是……要坐看這場好戲,以確定對方的來歷!
就連楊子牧,亦是她的棋子。
果然,隨著楊子牧猜到此點,第三名縣衙快手,也同樣在通稟中前來。
並且,他所帶來的東西,亦是愈發的驚人:
“楊公子,此乃縣衙簽發的捕令。”
“律令俱全、文牘皆具,縱使此般案情,的確還有些疑點,但也請楊公子……不要為再難我們這些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