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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樂時代》第8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盧東傑摸著已經開始造反的五髒廟,望著台上還在滔滔不絕的陳安迪,不由嘴角一翹,一點惡趣味油然而生。

  拿起桌上原子筆,在點餐紙上背面沙沙落筆,筆走龍蛇、蒼勁有力。

  “光哥,最近你張細碟賣得怎麽樣了?”盧東傑擱筆放一旁,抬頭看著伊光聽得入神,像條被引誘上鉤的水魚,不由出聲打斷。

  “唉,別提了,講起就令人傷心流眼淚,撲街都沒這麽撲”伊光聞言神情一頓,扭頭有些晦氣地說道

  自前年伊光以三千元沒有分紅的代價,為唱片公司灌錄了一張《十四座》的唱片,輕易取得金唱片的成績,銷量逾五千多張,這種諧趣風格甚為底層市民喜愛,伊光也迅速“入屋(走紅)”。

  本來趁熱打鐵,今年順勢又推出了一張《鐵窗紅淚》唱片,不過到現在市場卻反應平平,不溫不火,究其原因,除了市民貪一時之新鮮,再有他這歌路與鄭君綿、鄧寄塵大致相似,有珠玉在前,他便成了茅石在後了。

  “光哥,你放心啦,真金不怕火煉、酒濃不怕巷深”盧東傑笑了笑,拿起茶壺給伊光續了杯茶。

  盧東傑倒沒有忽悠,《鐵窗紅淚》這首歌確實不錯,後來小馬哥在《監獄風雲》、周星星《逃學威龍》、大笑姑婆《家有喜事》都以不同形式出現過。

  “出名當然就要趁早啦,我都快三張幾嘢,再不努力搏一鋪,第時鞠躬下台後,人家識你系老鼠麽”伊光咧咧嘴,有些自嘲笑道。

  流光容易把人拋啊,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娛樂圈的更新換代最為無情殘酷,尤其是香江的聽眾更是出了名的喜新厭舊,正如蔡顛王發出那振聾發聵的金句,刹那光輝並不代表永恆。

  盧東傑敲了敲了桌面,把點餐紙撕了幾頁下來遞了給伊光。

  “嗯”伊光一臉疑惑看著盧東傑,伸手接了過來,看了一眼不由有些驚訝。

  纖薄的紙張上工整地寫滿一段段曲譜和詞譜,伊光雙眼一凝,不由入神細細看著,接著情不自禁低聲哼唱起來,嘿,朗朗上口,竟然毫無滯感。

  伊光翻過第二頁、第三頁,旁若無人般著了迷,許久,直到現場一陣掌聲響起才驚醒了他。

  “怎麽樣,識貨吧”盧東傑一臉笑意看著他。

  “你寫的?”伊光有些詫異地揚了揚手中的歌譜,目光緊緊盯著盧東傑。

  “這種風格的你應該駕輕就熟了吧”盧東傑不答反問

  “嘿,濕濕碎啦”伊光撇了撇嘴,故作輕描淡寫回了句。

  “那這三首歌就送給光哥你了,隨便你怎麽用”盧東傑大手一揮,反正他也是文抄公,慷他人之慨而已。

  “你講咩啊,你再講多次”伊光抖了抖手中的點餐紙,有些意外看著盧東傑。

  “不過我有個小小要求”盧東傑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往band台方向指了指“等下麻煩光哥登台,將第一首歌在台上唱一唱,就當警醒下這些被眼前利益蒙蔽雙眼的叔父們吧”

  伊光翻回第一頁,手掌微微用力來回抹了抹,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嗯?你就真不看好這個投資項目,我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先前已經有幾個投資入夥,一個月後利息分紅頗豐了,整個圈子都傳開了”

  “你覺得真系有咁大隻蛤乸隨街跳?”盧東傑往陳安迪就坐的那桌看過去,玩味一笑。

  “嘿嘿,世事難料”伊光往陳安迪的位置看了一眼,

又看了看盧東傑目光如炬的神色,不由釋然一笑。  “點啊,寶劍贈英雄,莫非光哥還不夠膽上台”盧東傑看到了伊光還是有些遲疑,不由出言激一激他。

  “叼,刀山火海、槍林彈雨我都經歷過了,我會驚這些小場面,簡直容易過食生菜啦”伊光撚了撚手中的歌譜,哈哈一笑。

  “那就Ok啦,快點準備了,要不然等下上菜,那就趕不及了”盧東傑笑著做了個請字的手勢。

  “哪用準備什麽,等下上去就直接開片,左手屠龍刀,右手倚天劍,讓你見識下咩叫做大師級臨場即興發揮”伊光自信滿滿地說道。

  這話盧東傑笑了笑,倒沒反駁,圈內人都知道伊光是師承高胡大師馮華,又是一代宗師呂文城的契仔(乾兒子),是個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多面手。

  這年代你不精通兩件趁手的樂器,你都不好意思在歌壇混,哪像後來只需要一個混音師就夠了。

  盧東傑站起來往洗手間走去,一路穿行而過,耳邊盡是聽到這些人三三兩兩討論著,這年頭可以選擇投資的項目是少之又少,不是股市就是樓市。

  尤其是前幾年由“置地飲牛奶”事件引發的超級大股災,不知害慘了多少家破人亡,不少人聽到股票二字都直搖頭,心有余悸。

  樓市這些年倒是呈現小跌大漲之勢, 尤其隨著這幾年的移民潮,加上港府一系列安民政策措施,但樓市通常是以萬元為單位的,一般人也玩不來。

  在座的這些人家境普遍是比較寬松的了,手頭有幾個閑錢,存到銀行的利息還不夠物價漲得快,這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前景誘人的投資項目,可觀的收益回報,怎麽不勾得他們心癢癢呢。

  廣東有句俗語叫,執輸行頭慘過敗家,意思是,如果事事都落在別人後頭,那可比做敗家子還糟。利字當頭,人人爭先鋒,豈能甘願落人之後。

  阻人發達,猶如殺人父母,盧東傑可不會強出頭。

  更何況這些人裡邊,哪裡分得清,投資者和投機者呢。

  至於他們是懸崖勒馬,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只能說看造化了。

  盧東傑剛才洗手間出來,拿著手紙擦拭著水跡,剛好碰到了信步走來的陳安迪,雙方打了個照面,齊齊一愣。

  “盧sir,喔,不,應該是盧生才對了,好久不見啊。”陳安迪本來神采奕奕的臉色不由陰鷙起來,皮笑肉不笑打招呼,“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那陳生又以什麽身份回來的呢,股票掮客?金融才俊?”盧東傑眯著眼,微微一笑,“那我又應該如何稱呼你,陳啟泰?陳安迪?”

  “嘿,隨便你,早跟你說過,皇糧也並不那麽好吃,是吧”的臉上閃過一抹譏諷,錯身而過,放在之前他還真忌憚盧東傑幾分,但現在真的沒把盧東傑看在眼裡。

  “陳生以為洗白就能上岸?但狗始終是改不了吃屎的”盧東傑冷冷一笑,徑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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