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槍的風華徹底驚豔了底下無數守城戰士。

　李想輕輕握著燼滅天堂，第一次感覺手裡的這把狙擊槍有著千斤之重。

　他親眼看著卡薩和惡女面孔一起消失，連帶著本體和靈魂都在淨化之光下化為虛無。

　守夜人只會在必死時刻將自己入團前的一切重新敘述，希望能讓世人稍微記住一下他的身份，而不是作為一個無名無姓的人死去。

　在出戰之前，卡薩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悸動只是一瞬，守夜人的死在戰場上也不算什麽新奇事，守城戰士們繼續投入到漫長的戰線裡，四周的暴雪越來越大，倏忽間就將長城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塊。

　那隻災厄一死，底下的異種攻勢驟然變緩，失去的陣地在被逐漸奪回，湧上城牆的異種大批大批死在各種魔術之下。

　李想從空中墜落，重新回到牆頭，就這麽踏著城牆朝警備三隊的根據地跑去。

　一路所過，各種殘破屍體橫亙在地，有戰士的，但更多都是那些不知名異種。

　前方有幾頭狂暴化的食人魔異種瘋狂撕扯著碎屍，將一個又一個想要衝過來的戰士撕裂，咬碎，手裡拿著巨斧，每一下劈砍都有一聲慘叫隨之而起。

　這種類人化的異種最難對付，就和當初鬼無岐用溫床豢養出的異種一樣，具備初步的意識，不再是愚蠢的殺戮機器，隨時可能通過戰鬥進化成更高階的臨界異種，甚至是巔峰級臨界異種。

　在災厄長城的戰鬥，就是一場進化的比拚，不能變強，那麽總有一天會死在這裡。

　而要是能從魔術師階段獲取玩家考核資格，也可以暫時離開災厄長城，如果進階成了玩家，甚至有希望脫離這塊是非之地，重回七大陸。

　不過那些在災厄長城進階的玩家，最後無一例外都選擇了回來，重新加入守夜人軍團，繼續奮戰，直至死亡。

　不是他們不想繼續生活在七大陸，而是不能，也適應不了。

　終日的殺戮早就讓人麻痹了，鍛煉出來的一身殺人技藝也只有在這裡才能發揮出全部功效。

　他們仿佛因此而生，為此而戰。

　最原始的戰鬥，最慘烈的進化之途。

　李想一拳轟出，爆裂的拳罡將沿途路徑上的所有異種全部掀飛到了天上，那幾隻食人魔異種猛地扭頭，將撕咬了一半的人體拋飛，舉起巨斧嘶吼著衝來，還沒跑出幾步，就被一道剛烈至極的拳罡轟碎了胸口。

　它們驚愕的低頭，發現整個胸腔空蕩蕩的，竟是被一拳轟碎了身體，在正中央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可以清晰看到後方的人影。

　轟鳴聲回蕩在這塊區域，地面、城牆、建築都在震動，這一拳的余波遠超眾人的想象，連帶著內部的許多魔法陣列都因此激活，煥發出各種絢爛的魔法光圖，交織在天空上方。

　李想沒有頓步，一路飛奔，凡是被他撞見的異種沒有一個能捱過一擊，看得許多守城戰士們驚呆了。

　這麽強悍的攻擊方式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玩家職業有三種，魔法師、暗殺者和守護者，沒有一個是這樣狂躁的戰鬥方式！

　仿佛他的一切都只是輔助，職業也好，魔法也罷，都是用來擊殺敵人的方式，什麽有用，什麽高效，就用什麽。

　警備三隊的根據地終於顯露在了眼前，漫天風雪裡，視線受阻，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觀察。

　一樣殘暴的戰鬥畫面，不過因為傑奧在，這裡的情況比其他戰線要好很多。

　寒風中，機械式神白彌茶護著洛麗在和一群異種廝殺，洛麗是盾王最鍾意的後裔，學到了不少辛秘的禁術，對付這群異種還是綽綽有余的。

　小蘿莉臉色煞白，雖然戰力不錯，但是一看就沒經歷過這麽恐怖的戰爭，一身戰力只能發揮出六七成，不是機械式神在一旁守護，恐怕早就負傷下場了。

　在這裡，一旦戰鬥打響，沒有人會在意你，如果死了，也只會被當作屍體丟下城牆，就是這麽殘酷。

　深知這點的洛麗成長速度極快，李想看在眼裡，快步跑去，期間和傑奧的視線交匯，後者默默衝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不為別的，就是剛才那一槍，極大緩解了各個戰線的壓力。

　他和卡薩敢上去和那隻災厄拚命，就足以讓人敬佩。

　畢竟對方不知道是什麽等級，也許就這麽一去不回了。

　李想微微點頭，伸手扭斷了一隻擋路異種的脖子，來到氣喘籲籲的洛麗跟前，對著她淡然說道:“怎麽樣，還能繼續打下去嗎?”

　“嘔！”似乎是因為看到他來了，洛麗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了下來，忽然倒地就是一陣狂吐。

　積蓄在肚子裡的惡心感全部傾瀉而出。

　這些畫面和戰鬥對於一個才十四歲的女孩確實衝擊太大了。

　吐了一陣，洛麗抹嘴，煞白的臉色有些回轉，倔強的抬頭看他:“能！我也要變得和你一樣強！”

　在天空中的那幅戰鬥畫面讓洛麗徹底淪陷了。

　她不是沒見過玩家出手，但剛才的李想才是她朝思暮想，作為目標一直努力奮鬥至今的玩家該有模樣！

　能和真正的災厄交手，毫不畏懼，還能將其斬殺。

　那才是人類玩家該有的風姿。

　她只是和那隻災厄對視，就差點精神崩潰，被負面情緒淹沒，兩相對比，洛麗無比挫敗。

　雖然自己才十四歲，但眼前面容堅毅的少年也不過二十歲不到。

　“那就跟在我身邊，繼續殺過去。”李想點頭，轉身背對著她，“看好我的戰鬥方式。”

　李想起步，一邊和異種廝殺一邊教洛麗戰鬥技巧，很多東西得靠無數經驗積累，並且需要極高的悟性來將其消化。

　一路而來，李想因為過人的機械天賦和父母賦予的天資而被人羨慕，但實際上，真正支持著他走到這一步，讓他從同齡人中脫穎而出，現在甚至能越級挑戰的東西，其實並不是這些。

　他真正讓人驚恐的實際上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戰鬥天賦。

　不需要花許多場戰鬥就擁有了經驗，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戰鬥直覺，加上自從訓練營開始就一次不斷的戰後複盤，現在的李想，每一場戰鬥都像是精密的儀器在運作。

　一絲一毫都不會出錯。

　“你是在殺敵，不是在炫耀。在這種漫長的戰鬥中，更考驗的是一個人的意志和戰鬥經驗，而不是實力。”李想將一隻異種狠狠砸在地上，對著它的核心就是一拳。

　“戰鬥要乾淨利落，你不是在炫耀，而是在拚命。砝核容積有限，每一滴都要用在該用的地方上，拿大炮轟蚊子，就算打贏了，也是失敗！”

　“什麽樣的敵人該用什麽樣的招數，面對異種，它們致命點只有藏匿起來的血核，粉碎它，你就贏了。”

　李想將一隻長發女妖狠狠扼住脖子，提到了洛麗的眼前。

　嘶吼的怪物，腥臭的氣味以及恐怖的模樣讓洛麗想立即逃跑，她忍住惡心感湊近看。

　“看到了嗎?這隻異種，和人一樣，但它是怪物，你如果以為頭顱和心臟是它的致命點，那就大錯特錯了。”李想猛地折下它的腦袋。

　長發女妖依舊嘶吼，咆哮，沒有死去。

　洛麗心劇烈跳動著，她一直以來的戰鬥確實都是以人類的思維在思考，看著長發女妖蠕動的身體，她知道，頭顱不是對方的致命點，貿然攻擊那裡，只是浪費時間和力氣。

　那血核在哪裡?

　“注意觀察，血核的好處是讓它們只要沒被破壞血核，就能無限再生，極難殺死，但壞處就是必須費盡心思藏匿。”

　李想拽住它頭顱上的長發，長發女妖終於變色，抵抗的更加凶猛，可在他的手裡就和一隻小雞仔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是頭髮！”洛麗恍然。

　殺死長發女妖後，李想繼續帶著她戰鬥。

　跟隨著他，洛麗隻覺得每一刻都過得無比充實，不是在學校裡可以學到的知識。

　數個小時後，風雪裡的戰線繼續收緊，已經很少再有異種悍不畏死的衝上城牆，它們的攻勢停頓了，如同蝗蟲般的異種遍布城下，潮水一樣的退散。

　歡呼聲響徹災厄長城。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又扛過了一次。

　十九個大型據點是災厄長城最主要的防禦力量，也是第一線。

　百年來，它們有過不下萬次的全軍覆沒情況。

　傑奧在這裡當守夜人，就見到過兩次冰痕城的覆滅。

　殺到最後一刻，幾乎沒了生氣。

　他們幾名幸存的守夜人倚靠著城牆，看著遍地的屍體，退去的敵人，仿佛置身於另一個空間吧。

　蒼茫，寂寥，孤獨。

　等到第二天，日光重新降臨，也會有新的一批人來到這裡，繼續駐守。

　而原來的人們會被丟下去，被忘記，連一塊墓碑都沒。

　在人類長河中連一小撮水花都激蕩不起，可他們卻覺得活得很值。

　還有什麽比戰鬥更讓人熱血沸騰嗎?

　放眼望去，大家都在擁抱，在歡呼，喜極而泣，全身的疲倦感蜂擁而至，也有人靠著城牆就這麽睡去了。

　在無數屍體，血肉，還有難聞的氣味裡，有的就這麽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

　“乾得不錯，新人。”傑奧朝他拋來一袋酒，這是他珍藏的佳釀，味道辛烈，只有在每次戰鬥後活下來，才會取出喝一小口。

　李想打開酒袋，酒味衝天而起，他陶醉的抿了一口，喉嚨在灼燒，一股巨大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袖口被人輕輕拉動。

　洛麗眼巴巴看著他，李想猶豫了下，將已經沒力氣動的她慢慢提起來，將酒袋輕輕搭在她的嘴邊。

　洛麗貪婪地喝著，很快就被嗆到了，滿臉通紅，隨後便醉得睡了過去。

　如果不是這口酒，她很難從亢奮的狀態裡解脫出來。

　李想在洛麗慢慢放下，神情漠然的機械式神走來，將洛麗抱起，走到後方，讓她睡在自己的腿上，像是一個忠心守衛公主的騎士，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的風雪，這麽坐在雪地裡。

　這是機械式神自己的行動，李想有些好奇，看來一場戰鬥，讓她也有了一定的蛻變。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我們要抓緊清理掉這些屍體，然後才能有一口喘息時間。”傑奧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湊過來低聲問道，“小子，你真的只是1級?”

　“如假包換。”李想看著老人疑惑的臉頰，哈哈一笑。

　“真有你的！”傑奧也隨之一笑，然後曖昧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今晚你有豔福了。”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催促著還活著還醒著的戰士開始收拾殘骸。

　一具又一具殘破的屍骸被丟下災厄長城，下面是什麽，李想不知道，但屍骸留在這裡，就會腐爛，會發臭，會產生瘟疫。

　“你就是李想?”

　很快，傑奧嘴裡神秘的豔遇就來了。

　一名戰衣近乎完全破碎的女魔術師走來，挺著姣好的身材，毫不在意周圍熾熱的目光。

　“是。”李想點了點頭，繼續手裡的工作。

　她從破碎的胸衣裡取出一根皺巴巴的煙，遞到他嘴邊。

　李想張嘴，性感女魔術師湊近他，用一個小魔術將煙點燃，他吸了幾口就被對方又搶了回去。

　煙味很濃，裡面摻雜著興奮藥劑，是軍部常用的刺激物，能讓戰士延長戰鬥時間。

　女魔術師貪婪地大吸了幾口，然後忽然轉身抱住他，柔軟的嘴唇貼了上來。

　濃鬱的煙味混在裡面進入李想的身體。

　許久她才放開他，滿足地砸吧了嘴，對著他笑道:“今晚，就在這裡，我等你。”

　裸的邀請，熱情而奔放。

　被放逐到這裡的人都會相互找樂子，災厄長城也不干涉這點，但僅限於男女之事，至於其他賭之類的娛樂，都是嚴令禁止的。

　每當大戰過後的晚上， 災厄長城各處都有許多男女幽會，盡情釋放心裡繼續的壓抑。

　“我考慮下。”李想笑了笑。

　“有什麽考慮的?我不需要你負責，想怎麽玩都行，我很崇拜你，那一戰之後。”她指了指天空，將煙給了李想，然後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我喜歡強大的男人，各種意義上，不見不散！”

　說完她就扭著腰肢離開。

　剛走不久，傑奧就從一旁走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子，年輕人不能活得太過壓抑。她叫瑟琳娜，天生媚骨，因為特殊體質，在那方面能給男人最大的滿足感，也因為這樣，在七大陸時，被她曾經的上司盯上了。”

　“後來呢?”比起她的身體，李想更好奇她的過往。

　“後來什麽，你今晚自己去問她啊！”

　傑奧又拍了拍他，搶走了他嘴裡的半截香煙:“歡迎來到災厄長城，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