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說了,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說了。
明明他喝的不是酒,這杯橙汁卻似乎有和酒相同的功效。
他簡直是言無不盡,把自己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發泄了出來。
齊達內只是聽著,偶爾附和兩句。
“嗯,然後呢?”
他似乎完全不會驚訝,也完全不會生氣。
他的態度無所謂認同不認同,也沒有表現出過好奇以外的態度。
這一刻他只是一個聽眾。
當李澤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說到接下來不知道還能說什麽的時候,齊達內才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還想要證明自己,是嗎?”
他似乎在問,語氣卻充滿肯定。
“是。”李澤點點頭。
他突然覺得心情暢快了許多。
說了這麽多,他明白了此前沒有明白的事情。
甚至是直到現在,直到把這些話都說給另一個人聽,他才理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你應該離開國米。”齊達內建議道,“你已經沒有辦法在那裡證明什麽了。”
聽到齊達內的話,李澤卻沉默了。
“我要怎麽離開?”
“為什麽不能離開?”齊達內反問道。
“就因為你在國米呆了那麽久?就因為你在國米拿了很多冠軍?就因為國米球迷支持你?就因為老板和你一樣是華國人?就因為你熟悉那裡的環境?”
“就因為你是國米的象征?”
齊達內每問一個問題,李澤的心就動搖一次。
“……我應該怎麽做?”李澤迷茫地問道。
“你還在戛納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齊達內突然說道,“那個時候卡裡姆告訴我,他會和一個華國人在杯賽相遇。”
李澤突然想起來,齊達內也是戛納出身的球員。
關於戛納的記憶已經太久遠了,李澤都不太記得了。
沒記錯的話,兩個賽季前戛納正式降級,再次回到了法乙。
不過憑借重建的青訓營,這些年他們也培養了不少出色的年輕球員。
就算是降級到了法乙,他們也不會有太多資金上的困難。
至少不會因為破產而徹底衰落了。
“很少有華國人能夠在五大聯賽立足,還是去了戛納,所以我當時就對你很好奇。”
齊達內拍了拍李澤的肩膀。
“我當時還秘密去看了你的比賽呢。”
李澤愕然抬頭。
他是真沒有想到,彼時剛剛退役的齊達內,竟然會有心情去看他的比賽。
“你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踢球的嗎?”齊達內問道。
李澤沒有多思考,完全放松下來的他,立刻就順著齊達內的問題回想了起來。
“……不記得了。”說著,李澤又搖了搖頭,“太遙遠了。”
“我的印象卻很深刻。”齊達內笑著,“你在指揮他們,有時候還罵他們。”
“有這回事情嗎?”李澤茫然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當時的想法是什麽嗎?”齊達內問道。
“這個年輕人太囂張了?”李澤想了一下。
“這個年輕人好想贏啊。”這是齊達內的回答。
“……”李澤沉默,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的足球是什麽?”
“?”李澤沒聽懂。
“對你而言,足球是什麽?”齊達內又問道。
“?”李澤還是沒聽懂。
“對梅西而言,足球是巴塞羅那,對C羅而言,足球是拚搏。”
“對小羅而言,足球是快樂,對我而言,足球是藝術。”
“對薩內蒂而言,足球是忠誠,對穆裡尼奧而言,足球是抗爭。”
“那你呢?”
齊達內注視著李澤。
“把你和足球聯系起來,你最希望被聯想到哪一個詞匯?”
“……冠軍,我想要冠軍。”李澤回答道。
“所有人都想要冠軍,上述所有人都是,這不是你的特點。”齊達內搖搖頭。
“我想要的只有冠軍,對我而言足球只有冠軍。”李澤固執地回答道。
齊達內突然笑了。
“你這不是很堅定嗎?”
李澤看著他,似乎明悟了什麽。
齊達內又一次拍著李澤的肩膀。
“對於你而言,足球就這麽簡單而已。”
齊達內站起身,給了李澤最後的建議。
“如果不想這麽痛苦,就回到你的原點,你的足球是什麽,那就去追求什麽。”
“其他的東西,沒有你想象中那麽重要,你也沒有必要在意。”
李澤一個人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眼睛盯著喝了一小半的橙汁,思想飛了出去。
“哪有那麽容易。”
李澤站起來,這才發現天都黑了。
“……沒有必要顧慮那麽多嗎?”
不知道為什麽,李澤突然想起了古龍的小說。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西門吹雪為什麽會輸給葉孤城呢?
因為他的劍被太多的東西束縛了。
那些東西就像是一根根絲線,纏住了他的劍。
而葉孤城自知必死,反而拋卻了所有的雜念。
“我是不可能什麽東西都拋棄掉的。”
李澤重新露出笑容。
“不過,需要留下的東西也的確不多。”
李澤拿出手機,在通訊錄中找到了一個號碼,一個很熟悉卻有段時間沒撥的號碼。
“喂。”
“喂,有什麽事情嗎?”
“回去之後我們見一面。”
“可我最近很忙。”
“我們分手吧。”
“誒?你在說什麽?”
“我們見一面,好好聊一聊。”
“你是不是瘋了?”
“不,我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李澤堅定地說道。
“兩天之後,下午兩天,我在我們平時去的那個咖啡廳等你。”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絕情?!”
“我絕情?”李澤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我不想在電話裡和你吵,在電話裡說這些,你不會知道我的態度有多堅決,見一面吧。”
說完,李澤掛斷了通話,然後趕在她重新打過來之前,撥通了門德斯的號碼。
“喂。”
“李你到哪裡去了?”
“我想換一個經紀人了,違約金我會付的。”
“什麽?”
“就這樣。”
李澤再次掛斷了電話。
他在通訊錄裡接著找,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個號碼。
撥通之前,李澤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找他的電話號碼,不就證明他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嗎?
“我到現在才明白啊。”
李澤自嘲著撥通了這個號碼。
對面的聲音,比起曾經蒼老了許多,陌生中帶著一點熟悉。
“喂?”
“是我,李澤。”
“是你?你找我?”
“我需要一個新的經紀人,幫我完成這個冬天和接下來的轉會,你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