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卿見其力克的招式完全就是劉不知的翻版。
太極拳最克制陳雲卿先天內力之處,就在於它貼身施展,像一塊膠皮糖一樣附著在她身上,甩又甩不掉,想發力卻又沒有著力點,一拳一腳全都打在空氣裡,一不小心還會被對手借力打力,身遭反噬。
陳雲卿向劉不知討教過,如何應對太極拳的柔勁?
劉不知道:“太極拳暗合天道,拳法含蓄內斂,講究以靜製動,以柔克剛,所謂’隨人則活,隨己則滯’,這種後發製人的拳法其實沒有任何應對之法,因為它從一開始就先立於不敗之地,只要你一動就落了下風。再加上你體內深厚的先天內力,招式本就剛猛異常,正被太極拳所天克……”
陳雲卿不耐煩道:“囉裡吧嗦說了一大堆,也就是說但凡我碰上這拳術就只有受死的份兒嘍!”
劉不知皺眉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面有慍色道:“什麽死不死的,只要有我在誰能傷你分毫?!”
陳雲卿見他真生氣了,心裡極是受用。
“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又不能一天十二時辰都在我身邊,萬一我真碰上了身懷太極拳絕技的仇家,我總要知曉一二保命之法吧!”
劉不知揪了揪光潔的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道:“那就切記不要讓敵人近身,與他最少要保持一劍的距離。”
陳雲卿將這句話牢記於心。
其力克的迷影步極快,三下兩下就閃到了陳雲卿身前。
他雙腿屈膝,施展出太極拳第二式——起勢。
其力克正要更進一步貼住陳雲卿的身形,只見後者舉起含光劍,右腿向後一蹬,整個人向後飄出了一丈多遠。
其力克緊跟而上,他的眼睛與含光劍的劍鋒近到只有一寸的距離。
陳雲卿快步後退,她幾次按捺住自己想要停下腳步,將含光劍插進其力克眼中的衝動。
她心裡清楚,只要她身形稍有停滯,其力克會瞬間越過這一劍之距,讓她陷入貼身近戰的窘境。
一旦近身,陳雲卿就會被太極拳的柔勁掌控,再無半點生機。
二人你進我退行進了近三百步,陳雲卿耳後的喊殺聲越來越清晰。
她心中暗叫不好。
錢景的第一攔截方陣打得十分英勇,五千人幾乎一字鋪開,完全以血肉之軀擋住了風字營一萬人的衝鋒。
然而在強敵面前,強就是強,弱就是弱。
三兵團的前軍在兵力、裝備等方面全都處於劣勢,每個人縱然有死戰不退的覺悟,然而左右兩翼在抵擋了一陣後還是被敵軍衝垮。
巴圖身先士卒,指揮兩翼騎兵迂回到了負隅頑抗的三兵團身後,開始兩面夾擊。
巴圖不愧名將,戰場上的洞察力極強,他一眼就看到其力克與一位白衣女子正緊張對峙。
雖然看起來其力克正處於優勢,咄咄逼人且寸步不讓,然而巴圖卻對這女子的能耐暗暗稱奇。
她腳步極快,卻沒有半點身法可言,速度完全是憑借自身內力硬逼出來的,可是面對其力克的無上輕功迷影步卻絲毫不落下風。
這等內力,少說也得有五六十年的修行。
見部隊已經完成包圍,巴圖調轉馬頭向其力克方向奔去。
與其力克交手到現在,陳雲卿心中的一個想法越來越強烈。
像,實在是太像了,從身法到招式,簡直就是將劉不知換了一張臉。
這兩個人身上一定有著緊密的聯系,
第一個跳入她腦海的可能性便是師出同門。 然而,生死一線,已經容不得她多想。
她腳步不停,腦海裡已經謀劃出幾十條脫身之策,卻都被她自己一一否定。
難道真的再也別無他法?
正思索間,只聽身後一陣急促得馬蹄聲由遠而近。
陳雲卿偏頭向後一瞄,只見一員北夷將領高舉軍刀向她身後殺來。
此人正是巴圖!
一想到身後還有玉兒,陳雲卿再顧不得許多,腳尖一點,順勢便要轉身揮劍。
她隻停了這一瞬,其力克便瞅準了機會。
只見他兩指一並,將含光劍牢牢夾在指尖,陳雲卿被硬生生拽住了身形,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轉過身去。
陳雲卿如同被一桶冰水兜頭澆下,身心俱寒。
玉兒危矣!
巴圖本以為陳雲卿是一位內力深厚的老嫗,誰知離近見到她如玉的側顏,才發現竟是一位年輕的絕色女子。
他眼睛驚得鬥大,遲疑了一陣,還是狠了狠心一刀向陳雲卿後心插去。
玉兒的腦袋被長襖的帽兜遮得嚴嚴實實, 整個人被牢牢地綁在陳雲卿身後,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件小包袱。
巴圖動手的一刹那,“小包袱”突然活了。
玉兒探出腦袋,對準巴圖,將一大口的口水精準地吐在了他的眼睛裡。
吐完,還奶聲奶氣喊了一聲:“看招!”
巴圖也許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個小女娃能一口吐出那麽多的口水,還以為是什麽獨門暗器。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被糊得嚴嚴實實,心裡又驚又怕,哪裡還顧得上陳雲卿。他翻身下馬將刀扔在一旁,雙手隨意地在地上捧起一把雪不停地搓洗眼睛。
陳雲卿被其力克在正面牽製得死死的,只聽身後有人落馬,她尖叫道:“玉兒!跟姑姑說話!”
玉兒咯咯笑道:“姑姑,那個叔叔被我吐下馬了哈哈哈哈哈!”
陳雲卿趕忙將身上的繩索割斷,玉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雲卿大吼道:“玉兒,跑!”
玉兒毫不遲疑,從繩子裡爬出撒腿就跑。
其力克冷笑一聲,終於閃到了她的身後。
他在陳雲卿耳邊冷聲道:“夫人,終於還是棋差一招!”
其力克貼在陳雲卿身後,隨後者勁力而動。
太極八勁:掤、捋、擠、按、采、挒、肘、靠、進、退、顧、盼、定,被其力克隨勢而發,每一勁都用得恰到好處。
陳雲卿明知此時動用先天內力越多,氣力的流逝越快,反噬之力也越重。
然而不同於劉不知,被其力克如此地貼身糾纏讓她羞憤難當,恨不得當下便力竭而亡,一死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