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鳳天歌冷笑出聲，一改憤怒，反倒有些憐憫地看著慕容複，“慕容複，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什麽太子，在我眼裡你不過是個連吃喝拉撒睡都無法自己掌控的，可憐蟲。”

鳳天歌聲音不大，卻在這靜謐的夜裡格外清晰，字字見血卻又瞬間飄散在風裡。果然，鳳天歌清晰地感覺到放在自己腦袋上的兩隻手明顯的僵硬。

第一次，有這樣一個人，能這麽對他說話。而且，她那種睥睨天下的樣子，仿佛就是一個神明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下一秒，慕容複就倏的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卸下偽裝的臉上只剩下陰桀。這也是，慕容複很難在別人的面前放下偽裝，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慕容複還想說些什麽，卻只聽得鳳天歌譏諷的聲音，“太子殿下，皇恩浩蕩，聖命難違，太子殿下應以身作則。”

兩個人之前，只有淡淡的疏離，或許兩個人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可是慕容複卻又一種想要抓住她的感覺，這種感覺自己也覺得詫異。是因為那一夜的溫存?還是因為別的。他隻覺得，心裡面有什麽東西慢慢的化開了，一點點的化開了。

“好！”慕容複一時間有些胸悶，他就知道，鳳天歌這麽精明的女子怎麽會示弱，剛才那樣無辜大意的樣子分明就是作戲給他看，自己也是腦子一時抽了，居然會有短暫的心軟。

“那我的好愛妃，這天晚路滑的，愛妃還是與本宮並肩走的好，省得害本宮又遭人詬病。”慕容複說完，也不待鳳天歌回應，甩甩袖子大步向前走去，有點像是在逃避。

鳳天歌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她就不該逞這一時的口舌之快，光徒自己開心了，忘了在這皇宮裡慕容複到底是個太子，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看著距離漸漸拉開的慕容複，鳳天歌歎了口氣，這不是身體不好嗎，還走那麽快??慕容複的偽裝，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提著裙擺趕到慕容複身邊時，鳳天歌已有些微喘，細膩白淨的臉上暈出一抹霞紅。

慕容複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努力跟上自己腳步的鳳天歌，慕容複不露聲色地放慢了點腳步。

夜色漸深，微風徐過湖面帶來絲絲涼意，鳳天歌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卻聽到頭頂傳來慕容複平淡的聲音，“要你做我的女人就那麽困難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鳳天歌狐疑地抬起頭，卻正好對上慕容複神色莫辨的眼神。鳳天歌一時不解，乾脆停了下來，問道，“皇上賜婚，你可有異?”

“不曾。”慕容複也停了下來，與鳳天歌正對著面。

“因為你是太子，皇上的命令，對你來說是家常便飯。你只需要考慮皇上這樣安排的目的是什麽，對你來說是利是弊，利也好，弊也罷，你都有法子將路好好走下去。可是你想過嗎，這些安排，你願意嗎，不是作為太子，而是一個人，就像這次賜婚，你愛我嗎?”鳳天歌忍不住拆穿慕容複所有的偽裝，在她看來，為了太子之位，慕容複已經葬送了太多，而自己，更是不願意同樣成為犧牲品。

慕容複沉默著，他想到自己這麽多年來，已經習慣將太子這個稱謂當成自己本身，他似乎忘了自己首先應該是個也有喜怒哀樂，也能逍遙快活的，人。

“況且，之前讓我思考的不是你嗎?怎麽現在又說了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像你這個人。”鳳天歌覺得今天的慕容複格外的奇怪。這雙眼睛中，仿佛堆滿了心事。

“愛?你比我清楚，在這個位置上說感情，本就是荒謬的事情。”慕容複轉過身，

不去看鳳天歌的眼睛，他知道那雙眼睛會讓他忍不住卸下防備。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怎麽樣呢，我，就是太子啊，在位一日，我就要權謀一日，哪有什麽選擇。不過就算選擇，我慕容複也不會選擇得過且過的平常日子，只有站在巔峰，才能擁有世間最美的風景。

“可是我不愛你，慕容複。”鳳天歌輕聲說道，同時宮裡打更的鑼聲響起，似乎淹沒了鳳天歌顫抖的尾聲。

慕容複猛地轉過身來，眼神冰冷地望著鳳天歌，“你休想耍什麽花樣，我警告你，現在我們是一損俱損。”慕容複一向對鳳天歌有些輕挑，今天卻格外的嚴肅起來，看來是說道心坎上面了。

“別怕，太子殿下，不用失了分寸。既然你我已結盟，天歌也不是什麽沒有信用的人。太子妃之位，天歌會暫時替太子保管，待哪日太子覓得佳人，天歌自願讓位離開，與太子再無瓜葛。”鳳天歌看著慕容複的背影，有些機械地說著話，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心裡的感覺究竟算釋懷還是麻木。

話音一落，慕容複心跳猛地停滯了一下，尤其是在聽到鳳天歌說“再無瓜葛”之時。

“歌兒。”慕容複轉過身來，聲音有些嘶啞。

“為什麽你，就不能是那個佳人呢。”慕容複一步一步地又走近鳳天歌，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質問鳳天歌。

鳳天歌抬起頭，絲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慕容複深情的雙眼，“你知道的，慕容複，我不可能和任何人分享我的愛人，永遠。我要的，是絕對的忠誠，不是什麽隨口的承諾。”

慕容複心口再次被狠狠一擊，卻又趨向麻木，他剛才是傷心了嗎?可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愛的，是權利啊。

他知道鳳天歌從來就不是那些庸俗的女流，卻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一番話，而且是，對著自己。可是……感情，從來只能是爭權奪利的葬品。

慕容複深知這點，只是苦澀的勾了勾嘴角，卻只是刹那一瞬，旋即變成了之前那般雲淡風輕的模樣:“即是如此，便罷了，本王也並未想娶你。只是，這樣子還是要裝的。”

一瞬間，又恢復了之前那般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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