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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雪大陸――血焰決城》第16章 黃震
  蔣雲鼎離開後,蝶舞也離開了住所。

  和路上常見到的年輕女性一樣,她身穿深青色棉袍,用白色圍巾裹在頭上,腳上是一雙不起眼的黑色棉布鞋。她手提兩包方藥,正沿著兩米寬的老舊磚石路面的巷子向深處走去,每當行至巷口時,都會扶著牆角彎下腰整理一下衣服或鞋子,順便回頭望一眼。

  巷子四周空空,她便直起腰向一個裡弄拐了過去,直到一個上滿桐油的木門前才停下腳步。

  蝶舞徑直推開門,看著昏暗的堂屋,她撇撇嘴便跨過門檻,屋內立時響起一聲清脆的鈴聲——“叮當”,聲音煞是好聽,蝶舞卻似被針扎了一下,轉身又關上大門,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她等著一動不動。

  既然看不見,聽力則似乎更靈敏了,可這裡又靜的可怕,安靜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房子。她感覺自己像走進了墳墓裡,嚴閉而森然,仿佛被深深的掩埋在地下。

  約一分鍾後,從身後的黑暗中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沙,沙”,聲音如此輕微,像鬼魅在走動,“沙,沙”,越來越接近背後,“沙,沙”,她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這是她最難忍受的時候。

  腳步聲離後背還有兩步時突然停下來,像突然消失一般毫無動靜。但蝶舞知道那雙腳的主人還在身後,她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在手掌上,全身繃得緊緊的,饒是如此,仍然禁不住身體的微微戰栗。

  輕輕滴答一聲,電燈突然亮了,赤黃的燈光打在門上,映出她的黑影,背後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放下東西,低頭轉過來。”

  蝶舞輕輕籲口氣,她已經說不出話了,按照那人說的放下手中方藥,低頭轉身。

  “嗯。”那人讚許似的直望著蝶舞,面孔和語調卻沒有一絲情感,冷冰冰的聲音說道:“進去吧。”便向他的右邊走去,打開一道厚重的房門,咯吱一聲,房裡面又是一片漆黑。

  蝶舞一直低著頭,視線緊盯著腳前三四步的地面,不敢亂看亂瞄。進屋後,房門咚的一聲又被關上了,一個燈光亮起,她不禁向光源看過去。那是一個帶拋物線形狀罩子的審訊燈,一般對審訊的犯人使用,可以製造一種被高度觀察的心裡壓力。光束照亮半張梨木桌子和一張梨木椅子,這種梨木能散發出淡淡的甜香味。赤黃色的光不算太亮,但卻足以給人一絲溫暖和安慰。

  “坐下。”燈光後面有人輕輕說道。

  她認得這個聲音,且熟悉的很,便走上前在燈光照著的椅子坐下了,摘下圍巾,視線徒勞的搜尋燈光後面那張藏在黑暗中的面孔。又是一片安靜,她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每次都來這一套,有必要嗎?難道還不相信我?”蝶舞望著眼前的那片黑暗故作輕松的說道,試圖打破這個壓抑詭異的寂靜。

  沒人回答,除了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連個蟲叫聲也沒有。

  “我有重要情報。”蝶舞再次說道,她取下頭髮上柳葉形狀的髮夾,放在桌上,向黑暗中推過去,卻有意將髮夾的一角留在燈光輪廓之內。

  只聽對面哼了一聲,髮夾被抽走了。她聽到對面皮鞋在木質地板來回走動的聲音,咯噔、咯噔、咯噔……,像心跳聲,每一步都令她的神經跳動一下。如果這聲音再不停下,她真的擔心自己的心臟會從嗓子眼跳出來,緊張的忍不住乾咽一口。

  陡然房頂的吊燈亮了,那是一個由六盞燈泡組合成的吊燈,

銀色的吊燈骨架打造的十分精美,骨架上吊著的水晶串鏈散發出虛幻如水紋似的光暈,和燈泡的燈光一起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的陳設可以用簡潔整齊來形容,潔白的牆壁,整潔的木質地面,一張靠牆的三人沙發和一個衣櫃。蝶舞眼睛一亮,只看到桌子對面側身面對自己站著的那個人——黃震。就是他,就是那天在軍官俱樂部裡和林鈴跳舞的年輕上尉,他仍然是那一身軍裝。是他讓自己鉤住74軍的那個蔣團長,迷住他,讓他深深的迷戀自己。  玩弄這麽一個三十出頭卻情感單純的男人,蝶舞自信的認為,就自己的美貌和手段而言,這是多麽簡單而又多麽有趣的任務,可心裡為什麽總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反感呢,難道自己已經厭倦了麽?

  而至於眼前這個人,雖然蝶舞已經與他有過多次接觸,卻對他知之甚少,只知道黃震這個名字是他許多名字中的一個,至於他其他的名字和其他手下,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原名絕不是這個。

  “據說,”他頭也不回,淡淡的說道:“你已經勾住那個團長,還和他好上了?”

  他為什麽問起這個,蝶舞希望自己的雙眼能看透他,然而他就像被一團濃密的霧裹住,黑色的霧,讓人無法辨清他真實的想法。“是的。”蝶舞說道。

  “我很看好你,呵呵。”他獨自哂笑,“你可不要愛上他喲。”說完轉頭笑看著蝶舞。

  蝶舞頓時感覺不自在,放下視線,搖搖頭,“不會的。”她看著黃震,“我一切都按照你的命令去做。”

  “哼哼。”兩聲從鼻孔發出來的冷笑聲,“我倒是聽說他向你求婚,你答應了,還給了他定情信物,你可沒有向我報告,按照我們這行一些人的理解,這種行為算是背叛,知道是什麽下場嗎?”

  語氣雖然輕描淡寫,但背叛這兩個字卻像一顆炸彈在蝶舞腦海中爆炸,“到底是誰在打報告!”她心想,急忙回道:“我沒有背叛你!”她心懷瑞瑞的解釋。

  “一些蠢女人一旦愛上男人,連命都可以不要,上級的命令對她們又算什麽。”他看著蝶舞說道:“但,你是聰明的女人,對嗎?”

  聰明的女人?蝶舞盤算著,從玩弄那麽多人來看,自己的確是很聰明,但是卻看不透眼前的這個人,在他面前,自己的美貌和挑逗絲毫不起作用,也許總有一天也將他拿下,那是時間的問題,但現在,自己仍然是被他控制著,連思想也不敢逃脫他的束縛。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我一切都按照你的命令行事。”蝶舞希望這個回答能令他滿意。

  “如果將來你生了他的孩子,你成為了母親,你會愛上你的孩子嗎?”

  “孩子?母親?”

  與許多女性不同,她很早就得到這方面的教育,但母親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卻很陌生,甚至有點怪異,該怎麽回答?她看向黃震,而他仍然是一副淡淡的笑臉,眼神看上去像是充滿了純真與關愛。誰能想到陽光的背後卻是這樣的冰冷,這樣的臉龐怎麽能問出這麽殘忍的問題,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麽思考的?蝶舞掩飾內心的戰栗輕輕搖頭,傷感而微弱的說道:“不會。”斬釘截鐵,聲音像寒風一樣掃遍全身,心中那株蒼白的茉莉花在寒冷中凋零,然後她莞爾一笑,“你覺得我會嗎?”

  黃震的笑臉慢慢消失了,眼神像刀子般盯著蝶舞,雖然那種眼神只有一瞬間,但她已然注意到,並且記在心裡。她用甜美的面孔和天真的眼神來與他對視,這種能夠打動絕大多數男人的武器現在仿佛碰到了一面銅牆鐵壁。他的面容絲毫不動,宛如他的內心。

  “也許吧,”蝶舞心想,“如果他還是男人的話,即使再冷的冰雪也會融化。”

  突然他噴出鼻息,淡淡的笑臉又掛了上去,“你這麽美麗動人,我舍得嗎?”說完又側身面對蝶舞。

  這是真話還是警告?一絲警覺從蝶舞心頭掠過,宛如身後是萬丈懸崖,而現在面對的卻是一座神秘寒冷的冰山。“你真傻呀,蝶舞,你快死了都不知道。”她暗罵自己,然後輕咬嘴唇,問道:“下一步我該做什麽?”

  “我正在考慮是否給你辦置嫁妝。”黃震看著蝶舞,說道:“永遠的離開這裡,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你願意嗎?”

  蝶舞倒吸一口冷氣,直直的看著黃震,面容複雜極了。她曾想過離開這裡,離開這些讓人生冷顫抖的面孔,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用存下來的錢去讀大學,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裡,在平靜的校園生活裡,讓自己整日沉浸於書本中,用那些傑出的文字來洗滌自己的靈魂,在課堂聽教授的講課,用知識來塞滿自己空虛無聊的心,如果可以,她願意獻上一切去愛一個也愛自己的人,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

  這個快要付諸實踐的理想的破滅,只在於一個噩耗的發生。

  六個月前,當新抽出的垂柳葉將玄武湖映成一片綠色,夏季的暖風剛開始吹拂水面帶起絲絲波紋,在菱角花與荷花爭相鬥豔之時,水面卻出現了一具浮屍。那是一具在水底浸泡多天而變得些許蒼白的屍體,通體發脹後才浮出水面。撈屍人將其打撈上來後,才發現那是一個手腳被捆綁的年輕女人!

  如此年輕就這麽死了,人們圍在一起討論她,而警察破案的方法就是給出一個沉湖自殺的結論。

  當然無法破案,蝶舞很清楚,因為死者正是原來和她一組的特務,別名白雲,而謀殺她的不是別人,正是蝶舞自己!那天她接到黃震的命令時也很吃驚,原來白雲早已被中統的特務盯上,成為一條順藤摸瓜的線索。為了防止她泄密,必須趕在中統的特務發現更多線索之前找到她,最保險的方法自然就是殺了她。

  蝶舞至今仍清楚的記得玄武湖的那個晚上,天上沒有月亮,四周也沒有燈光,白雲按照約定到玄武湖邊接受命令。兩人在湖邊散步式的慢走,夏風吹亂了她們的頭髮,白雲還笑著說:“如果今晚有月亮,我會和一個瀟灑風流的男人手挽著手一起到湖邊散步,一起躺在小船上遊到湖心數天上的星星,再和他接吻。”蝶舞微笑著給了白雲一粒糖果。

  白雲小心的揭開糖果紙,將糖果握在手上,用舌頭舔了舔糖果紙,然後吐掉口水,而蝶舞則點著了火柴,就著火光看到紙上顯現出淡藍色的六個字——廣東中洋商貿。

  中洋商貿明地裡是向歐美出口茶葉和礦產,暗地裡卻為國民政府采購軍火。

  火焰吞沒了糖果紙,發出幽藍色的火焰。白雲放開手指,任這個幽藍的火焰從指尖落下,看著它落地時的旋舞,問道:“要我去南方?”

  蝶舞說道:“中洋商貿的老板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其中二子才二十六歲,還未結婚,你去試著接觸他,盡快拿下這個人,借此打入中洋商貿公司。”

  “這可是個美差呢。”白雲笑著說,“他長的好看嗎?”

  蝶舞一笑,“聽說很風流。”

  白雲笑著吃下手中糖果。

  蝶舞繼續牽著白雲的手走著,她手掌的柔軟溫暖一如她的面容。夏風吹拂著臉龐,送來陣陣花和水的芳香,這是多美好的夜晚,只是缺少一輪明月。突然聽白雲吐掉糖果,淒厲的說道:“為什麽?”

  “你別怪我。”蝶舞退開兩步,然而感覺她快要軟倒的身體,急忙從她身後抱住她。

  抱著白雲坐在地上,聽白雲哭著說道:“好姐姐,別殺我,我不想死。”

  她的話語像搖曳的燭光在呐喊,微弱無力,似快要熄滅一般。

  “雲兒。”蝶舞聽著她的泣聲,任由她的眼淚滴落在自己手上,“別說話,就躺在我懷裡,我會一直看著你。”

  白雲的意識漸漸模糊,仍極力的打起精神,說道:“你…你…放我走…走吧,我…不回,永…遠不…回……”

  她閉上了眼睛,但呼吸仍然平暢,只是睡著了,求生的欲望使她在昏睡中仍舊呢喃“別殺我…別殺…”。

  蝶舞搖了搖頭,輕撫白雲的頭髮,“睡吧,好雲兒,別再醒來,最好永遠都別醒,這個醜惡的世界終究會被醜惡所毀滅,睡吧,這個世界的黑暗沒有盡頭,終究會被黑暗所吞沒。”

  她抱著昏睡的白雲來到一艘小船上,輕輕劃槳來到湖心,然後躺在白雲身旁,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流經兩鬢,落在耳垂上。她迷離的望著漆黑的天空,一道星光在眼睛裡閃爍,那裡似乎有一輪明月正在升起。

  “就在這裡哭吧。”蝶舞告訴自己,“決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淚痕。”她擦乾眼淚,咽下鹹澀的苦水,然後深深的長歎。她撫摸白雲的臉龐,用手指梳理她額前的頭髮,“永別了,雲兒。”說完,就朝她溫暖柔軟的胭脂紅唇輕輕一吻,然後從外套口袋拿出事先準備的布條,綁住白雲的雙手和雙腳,將她抱起,扔到水中。

  噗通一聲,昏迷的白雲吸入第一口冷水就被驚醒了,她在水中掙扎驚叫,而在船上的蝶舞聽到的只是一團團氣泡破裂的聲音。當氣泡漸漸稀少,水面快恢復平靜之時,蝶舞有過下水救起白雲的衝動,但是……

  曾經一段時間,蝶舞的睡夢中出現的都是白雲蒼白的面孔和她微弱求饒的聲音,縈繞在她腦海最深處,仿佛白雲一直在身邊。她害怕極了,整日整夜的睡不好覺。

  但現在這些都過去了,假如當初救起白雲呢?蝶舞看著黃震捫心自問。不,自己沒那個膽量,也不能夠那樣做,這個結局只能怪她自己,她喜歡刺激卻不夠小心,遇到可疑又不夠警覺,最大的錯誤就是輕信別人,才導致這種下場, 她知道做這行如同在斷崖上行走,走錯一步必然是死亡的結局,而她卻害怕死亡。可是,自己難道不害怕?最終迎接我們的不都是黑暗麽?她輕輕垂下頭,又抬起頭看著黃震說道:“他對我還有戒心,只有這樣才能取得他的信任,獲得更高價值的情報,不是為了我自己,這點林鈴可以作證,我不會那麽傻去愛上他。”

  黃震緊緊的盯著蝶舞,好一會兒才說道:“從今以後我們不會像今天這樣直接聯絡。”他用手指在梨木桌上彈了彈,發出一段有節奏的指點聲,觀察著蝶舞,突然停下來,說道:“以後將由林鈴傳達我的命令,你必須服從她的指令辦事。”

  “是”

  “以後未經批準不準來這裡,否則,後果你清楚。”

  “是”

  他拉下牆邊的繩子,從外面傳來一聲“叮當”。

  這時,門咯吱一聲又開了,在外守候的中年男人走到門口,直挺挺的站著。

  “白熊,送她出去,注意安全。”黃震說道。

  白熊行了個日式鞠躬,便對蝶舞做了請的姿勢。

  蝶舞起身對黃震鞠個躬,跟著白熊走出房間來到大門口。

  “請稍等。”白熊將大門打開隻容一人的寬度,然後走了出去,朝這條裡弄兩頭仔細的觀察等候,約十分鍾後才進門,說道:“可以了。”

  蝶舞鞠個躬便走出大門,“咚咚”門再次被關上。

  她抬頭看著這晴朗的天空,頓時覺得豁然開朗,空氣也變得活躍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暢快的吐出,才戴上圍巾裹住臉龐,向玉寶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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