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石圍山這個例證,棲霞百澗山那兩個村子的事也就明白了,這就是明軍殺良冒功。唯一的不同,便是福山衛做的比較乾淨,而登州衛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現場。其實種種證據都指向了明軍,何苦等人還要分析一番,是因為實在不敢相信外敵臨門的時候,這幫雜碎還敢做這種事。
何苦的大軍從七甲鎮出發,照理應該繞過萊山,而後渡過黃水,直撲登州,但何苦卻沒急著去登州,而是北上去了黃縣縣城。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已經走了很長時間,現在鄉村盡在手中,在萊州嘗到城裡甜頭的何苦要進城了。這些在交通要道上的城市,已經阻礙了何苦的商路和交通,所以何苦要把他們全部收入囊中。
“何指揮,何以突然帶兵至此?”黃縣知縣任中麟雖然沒與何苦見過面,但對自己治下的這個大軍頭,他還是有很深了解的。
任中麟與何苦既沒有交情,也沒有過節,何苦突然帶大隊人馬過來,可是把任中麟給嚇壞了。任中麟到不怕何苦對他怎麽樣,何苦是一個專注在村裡與泥腿子混的人,兩人又沒有過節,任中麟不相信何苦會對付他。他之所以害怕,是因為他以為清軍殺過來了。何苦一直帶兵在西邊抵擋清軍,這突然帶著大隊人馬往東走,肯定是被清軍擊敗了後撤。
“劉冷,接管城防!”何苦沒搭理任中麟,直接命令部隊進城。
“何指揮,你這是何意?”任中麟懵了,何苦這是要幹嘛,強佔黃縣縣城嗎?
“任縣尊,我們登州內部出了要附逆清虜的叛逆了,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成批的軍隊,整個登州衛都可能反了。我部出征將士的家屬三百余人,被這幫雜碎偷襲屠戮一空,我不得不回師平叛。”何苦終於給了任中麟一句話,也算是個解釋。
“登州腹地原非何指揮防區,且此事與我黃縣何乾?”任中麟翻了何苦一眼,你個丘八糊弄本老爺的理由有點扯啊!
何苦雖然掛名登州衛指揮僉事,但他根本不是登州衛的官,登州官面的內部問題,完全輪不到他插嘴。何苦回師平叛更扯淡,他不過是鄉野自辦團練,誰給他權利進城的。而且何苦進城也不是回師,他屬於進兵,真要回師,他應該回村裡呆著去。再說就算何苦有這些權力,這堆爛事與他黃縣有什麽關系,他黃縣又沒有叛軍。
“我在前線浴血廝殺,後方卻異變連連,百姓結連被屠戮,將士的家屬被滅門,我不回師,咱們登州就完了!”何苦還在強調他的出兵理由。
“何指揮,您懷疑登州衛出了問題,請您去蓬萊,此事與我黃縣無關!”任中麟態度鮮明,老子不摻和你們的爛事,想鬧事你去登州。
“叛逆狡詐詭譎,我是擔心黃縣有失,危及招遠,使我北線防區腹背受敵,所以特意分兵協防黃縣!”何苦誠心要奪取黃縣,理由什麽的,自然隨口就能編出一籮筐。
“協防兵馬由誰人統帶?何指揮交予本縣便好了,本縣自會安排部署。”任中麟算是明白了,這何苦今天就是來搞他的,但是道理還在他這邊。大明素來以文馭武,黃縣境內以他為尊,兵馬到了黃縣便該歸他統屬。
“任縣尊飽讀詩書、德高望重,自然是掛帥之人。不過臨陣、布防這類的細碎事,就不是您的所長了,交給兒郎們操辦便是!任縣尊隻管在縣衙坐鎮,黃縣的軍務民政,我自會安排人打理!”何苦的用詞很尊重,但意思就是最後通牒,任中麟今後只能是黃縣的牌位,
縣太爺的權威和他沒關系了。 “何指揮,你……王法……道理……”任中麟氣的手直哆嗦,可是看著已經瞬間易主的城池,他後面的狠話實在說不出來。何苦是明刀明槍的硬搶黃縣,一萬多大軍就在眼前,任中麟手底下那幾十個衙役、**,完全不夠看啊!
“任縣尊切勿動怒,我也是講道理的人!”何苦見任中麟七竅生煙,居然還無恥的安慰起了任中麟。
“講道理?何指揮今日行徑無異於叛匪,有何道理可講?”任中麟聲色俱厲,他也是豁出去了,面對何苦的大隊人馬,黃縣他是沒辦法弄回來了,只能厲聲罵賊,然後一死殉國。
“我是真講不好,不過我們有人能說清楚。”何苦笑眯眯的,好像真的要講道理一樣。
任中麟當時就懵了,何苦難道還要派個人專門和他講理不成,這是什麽路數。任中麟懵圈的時候,整整一個千戶的鄉勇已經開進了黃縣,控制了黃縣的全部要衝,黃縣城防徹底易主。黃縣的衙役、兵丁、僚屬也都給集中了起來,公布了最新的職責和待遇標準,同時也介紹了他們新的領導人,萊陽豪族的李家的傑出後生李延升。大明朝廷任命的黃縣知縣任中麟,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光杆司令,成為了黃縣的一個牌位。
“逆賊意欲何為?任中麟堂堂朝廷命官,今日有死而已!”任中麟被軟禁兩個時辰之後,才見到了接替他的署理黃縣李延升,當即暴跳怒罵了起來。
“縣尊大人息怒,學生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小友乃是萊州秀才譚慕聖,何指揮特意派他來和您講理的!”李延升一身華麗袍服,長相也極為俊美,翩翩公子的狀態維持的非常好。所以留下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年輕讀書人之後,他便很瀟灑的走了,任中麟的怒罵多一個字他也不聽。
“見見……過任縣……縣……尊,學學學……學生,萊州秀……秀才,譚慕聖!”這個叫譚慕聖的年輕讀書人好像很害怕,說話的語序也很亂。
“你是何苦派來與我講理的!他何苦不過一介草民, 捐資而得指揮僉事虛銜,曾中丞開恩簡拔任用他團練鄉勇,他有什麽權利進逼正身官員奪據縣城,他這是謀逆,他是逆賊,還有什麽道理好講!”任中麟都準備了半天了,自然一開口便切中要害,直戳何苦的脊梁骨。
“縣……縣……縣尊大大大……大人,此此……此……此……”譚慕聖好像要憋死。
“言差矣!”任中麟實在看他難受,很不忍心的接了半句。
“對!”譚慕聖說一個字的時候利索多了。
任中麟絕望了,何苦派了一個重度口吃來和他講道理,這不是要逼死他嗎?當天下午任中麟一直在默默的坐著,譚慕聖則叫了一個下午的舅舅(就……就),任中麟服了。譚慕聖雖然說話費勁,但他可是個大人才,極善經營之術,而且在物理、幾何、數學等方面全都有極深的造詣,用口吃惡心任中麟的損招,便是他自產自銷的。
任中麟成了牌位的同時,招遠、王徐寨前所、萊州、萊陽、萊西,棲霞等城池,也全部進入了何苦的口袋,不過最慘的還是任中麟。萊州、萊陽、萊西都是從清軍手裡收復的,當地沒有官員了,招遠陳國器謀殺何苦早就成了牌位,王徐寨前所的劉默文現在是何苦的部將,全都與任中麟沒有可比性。
棲霞的周彥敬到是與任中麟情況差不多,可是周彥敬是個玲瓏心,他早就看出了何苦不對勁,但也知道何苦所部戰力強悍,自然不會像任中麟那麽傻。任中麟當人舅舅的時候,周彥敬已經替何苦總領棲霞、萊陽、萊西三縣事了,自然不會像任中麟那麽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