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槍炮聲隆隆,喊殺聲更是幾乎沸騰,但是玩命廝殺的兩軍將士全都有點溜號,因為他們的主將正在單挑,他們全都分了一半的心思在觀望。。中國極少出去將領單挑的情況,但只要出現,便是勝負的關鍵,將為三軍之膽,誰的膽子沒了都沒法打仗。
何苦與赫圖同時落馬的時候,雙方將士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己方主將就此不幸。何苦斷刀倒地的時候,清軍更是爆發出了震耳的歡呼聲,鄉勇們的氣勢則一瞬間弱了下來。何苦一再強調的“保家衛國,保衛鄉土”,鄉勇們其實都似懂非懂,他們只是一幫順民,家國大義他們真的不關心。何苦是管飯的,他們打仗自然也是為了何苦,若是何苦都死了,那這仗也就不用打了。
正當大軍趨於崩潰的時候,何苦上演了絕對反殺,一舉擊殺了足足比他大了一圈出去的赫圖,這下可輪到鄉勇們士氣大振了。清軍還在勉強維持,但是誰都感覺得到他們的慌亂,他們是在絕望中拚殺。大清當下軍法森嚴,主將淪陷,而軍伍擅退,則一隊皆斬,他們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雖然還在堅持,可是清軍的士氣已經喪盡。而且衝擊中軍本陣的計劃基本宣告失敗,兩翼佯攻的清軍實際已經沒有了打下去的意義,突入中軍的清軍更是陷入了被鄉勇們四面合圍的絕境。
險勝的何苦,真心給嚇壞了,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什麽都顧不得了,只是用手銃當榔頭沒命的砸著赫圖的腦袋。即便赫圖早已斃命,即便赫圖的腦袋已經血肉模糊,何苦還是好像打鐵一樣,一下又一下的砸著。
“指揮大人,奴酋依然被你斬殺了!”劉默文剛剛被戰馬給撞暈了,緩醒過來之後,便馬上跑回到了何苦的身邊。
何苦以下的所有鄉勇,全都不知道赫圖的身份。何苦只知道自己殺了一個想殺他的滿洲怪咖,鄉勇們只是因為自家主將平安而興奮,但是劉默文是個有見識的人。他通過鎧甲等物,判斷出了赫圖的身份不低,又通過旗幟判斷出了赫圖的主將身份。
“啊?”何苦已經懵了,劉默文伸手扶他的時候,他差點給劉默文也來了一下。即便認出了劉默文,何苦也是一樣的懵逼,連話都聽不明白了。
“您歇會!”劉默文見過不少人因為過度廝殺而意識模糊,何苦現在典型是這個狀態,所以他招呼過來幾十鄉勇保護何苦,自己轉身便將赫圖的頭顱砍了下來,直接掛在了何苦大旗的旗杆上。
赫圖的首級被高高掛起,清軍的士氣便徹底崩了,甚至出現了士兵一邊搏殺一邊流淚,他們已經徹底絕望了。清軍與大明開戰二十余年,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慘敗啊!不僅己方傷亡慘重,遲遲無法擊破敵軍戰線,而且一軍主將戰死,首級還落入了敵軍的手中。
在後方為赫圖掠陣的納什,及時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然清軍將在今日全軍覆沒。赫圖的計劃其實還是不錯的,但今天清軍還是贏不了,哪怕赫圖不死,只要他無法擊殺何苦,今天清軍都很難獲勝。
赫圖阿拉的精銳明軍也好,孫承宗組建的關寧鐵騎也好,許多明軍都曾用火器和陣列給清軍造成過不小的麻煩,但只要清軍能夠近身,脆弱的南人便必敗無疑。多少年了,清軍一直靠著他們強悍的身體素質,高超的搏擊技巧,一次又一次的擊敗了明軍。但是何苦的登萊鄉勇不同,他們的火器犀利,肉搏能力也十分的強悍,清軍在他們手裡討不到半點便宜。
何苦的鄉勇也很柔弱,他們的身體素質和靈活程度遠不及清軍,但是他們的陣列非常厲害。即便開始了肉搏衝鋒,鄉勇們也很少單人搏殺,他們組成了各種奇怪的單兵小組陣形,這種配合格鬥技巧很是厲害。一對一的搏殺,清軍可以非常輕松的殺死鄉勇,根本不用第二招,但若是對方有兩人相互配合,兩名清軍便得慎重對待了。若是對方達到了三人以上,尤其是有了刀盾、長槍、火槍的兵種配合,同等數量的清軍便不再是對手,斬殺對方一人,他們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主將被殺,軍心震蕩,明軍的攻勢又愈發猛烈,納什豈能不退,再打下去,他們便難免全軍覆沒了。清軍如潮水般退去,但卻敗而不亂,在高速的後撤中也保持了嚴整的陣形。反曲弓的優勢再次顯示了出來,清軍一邊高速後撤,一邊回頭射箭,搞得鄉勇們根本無法追擊速度大降,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清軍跑了回去。
左右兩翼的清軍都退走了,鄉勇們也追不上他們,但卻有數百清軍怎麽也走不了了,那就是跟著赫圖衝進口袋陣的大清精銳。鄉勇們兩翼合圍,本就在混戰中的清軍精銳便給徹底圍死了。在劉默文的指揮下,正在肉搏的鄉勇們不再糾纏,逐次退出了戰場,清軍借此完成了重新列陣,然後才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
他們的四周全是鄉勇,而且放眼望去全是重盾,好像他們被一組盾牆給圈起來了一樣。盾牆的上面露出了一杆杆長槍,長槍的間隙中則是無數黑洞洞的槍口。清軍努力的想尋找敵人的弱點,他們想找一個間隙衝出去,可劉默文動用了足足五千人包圍他們,十倍的兵力那還會有缺口呢!
“棄械投降者免死!”劉默文把何苦扶上了馬,但何苦還是說不明白話,他只能代替何苦發號施令,乃至於對敵人喊話。
清軍並不回話,他們怎麽可以向虛弱的明軍投降,這會讓他們的家族蒙羞。 求生已然無望,但他們還有決死一戰的勇氣,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凶悍的清軍,眼中露出了狼一樣凶狠的目光,他們在尋找著目標,要拉著一些人陪他們一同赴死。
“殺!”有些癡呆的何苦,忽然發出了淒厲的吼聲。
“嘭嘭……”陣陣白煙在陣中升起,這已經不再是戰鬥,而是一場處刑一樣的槍斃。殘存的三百余困獸,沒能帶走任何一條生命,不到一刻鍾便死了個乾乾淨淨。
“何指揮,咱們發起總攻吧!韃子損兵過半,軍心不穩,正是一鼓作氣的好機會!”一臉鮮血,身上也多了些傷痕的康從文回到了何苦身邊,開始鼓動何苦趁著清軍大亂,一舉全殲清軍。
“康兄,何指揮太累了,麾下的兒郎們也已經廝殺了一整天,明日再屠滅敵軍也不遲!”劉默文向康從文連使眼色。
“這怎麽能行,明天韃子不也……”康從文覺得不妥,一夜的時間的確可以讓己方休整,但是敵人也會趁機恢復,可他話還沒說完,便給劉默文狠狠的拉了一下。
康從文這才發現,何苦已經幾乎癡呆,麾下的將士們也都氣喘籲籲,而且滿臉的疲憊。大軍從招遠開赴過來,走了幾十裡的路,然後便一直在戰鬥,的確是太累了。而且何苦眼下這個狀態,顯然是無法指揮了,劉默文趁著混亂,暫時以何苦的名義指揮一會還行,時間長了,必然給其他人發現。大夥兒都隻認何苦,劉默文一個要飯的,你他媽誰啊!再鬧出個內訌可就麻煩了。劉默文不想泄底,也是怕影響了大軍高昂的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