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嬰寧一個多月沒有回娘家,愛女心切的夜昀終於忍不住,約她下班後到“王府苑”吃飯。
王府苑是中海市四大高級俱樂部之一,地如其名,曾是古代一位王爺的府邸,迄今逾兩百多年,依然保存完好,與當年幾乎別無二致。
盡管處在中海市最為繁華的地段之一,但王府苑仍透著濃濃的古典味道,青磚灰瓦的外表下,內部裝修極盡奢華迷醉。
也正因為如此,王府苑是中海市頂級俱樂部,隻面向會員開放,且每年吸收會員的程序十分繁瑣,除了要繳納足夠的入會費以外,還需要有兩名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士進行擔保才可入會。
相對於其他成功商人來說,夜昀是少有的潔身自好者之一,他在發跡之後依舊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除了偶爾打打球之外,最大的愛好就是享用各地美食。
作為夜家的掌上明珠,夜嬰寧自少女時期便經常能夠出入此類高檔場所,但她並不像是其他富家千金們一樣熱衷於酒宴和舞會,頗為內向的性格令她不喜交際,很有幾分商人子女少見的孤傲和清高。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得到了欒馳那樣的眼高於頂的官三代少爺的青睞。
夜嬰寧開車到了王府苑,從地下停車場的電梯直達內部的傳統廂房,夜昀早早訂下獨立單間用來就餐,又常年在入口處的三層客房樓裡包了一套高級套房,偶爾會過來小住幾日。
已經來過多次,所以夜嬰寧熟門熟路,在侍應生的帶領下進了單間。果然,夜昀早先一步到了,正在擺弄著桌上放著的一對兒核桃。
這兩年文玩核桃的價格一路水漲船高,炒得不能再熱,兩枚小小的核桃,有時候能賣出一輛轎車的錢。
“呦,怎麽玩上這東西了?”
夜嬰寧把衣服和包掛進衣櫥,幾步走過來湊近了打量幾眼,只見那核桃顏色漂亮,呈現出均勻的棗紅色,圓潤,光亮,她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價值不菲。
“周揚叫人送來的,叫我練手。”
中海市的老老少少,大多都喜歡玩這東西,俗語說,核桃不離手,能活八十九。夜昀自然也不能免俗,就看他掌心裡來來回回滾動著的核桃一相撞,就發出低醇如金石般的聲響。
“這孩子有心了,還是我上次偶爾提了一句,他就記住了。”
夜昀別有深意地看了夜嬰寧一眼,招招手讓她坐下,同時喊來侍應生,準備傳菜。
“幾萬塊買這麽兩個能看不能吃的疙瘩球兒,難為你還誇他。”
夜嬰寧打開濕巾擦了擦手,故意裝作聽不出夜昀話裡的意思,略帶埋怨地低聲念叨了一句。
夜昀無奈,隻得歎了一口氣,坐下來抿了一口茶。
“今兒我特地沒讓你媽也過來,就是想著和你說說話,寧寧,爸爸知道你不開心,覺得委屈了。”
他幾次欲言又止,但還是放下茶杯,正了正臉色。
“我只有你這麽一個女兒,欒馳是根紅苗正,可他們那種官員家庭,太複雜,太冷漠。我真怕有一天,欒家出事,害得你也跟著遭殃。平心而論,那孩子是不錯,但實在年輕了些,萬一哪天變了心性,辜負了你,爸爸和你媽兩個都老了,死了,你還能指望得上誰啊?”
一番話,說得夜昀這樣的人都難免有些眼眶泛濕,他縱橫商場三十多年,贏過,輸過,沒怕過。
可對自己的女兒,難免舐犢情深,擔憂不已。
夜嬰寧頓住,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來,她不是沒有怨尤過這樁婚姻:周揚是父母眼中的好女婿,甚至覺得他樣樣都好,天上地下少有的好男人。
但第一次聽到父親如此發自肺腑的話語,她又怎麽都無法提起之前的那股勁頭兒來。
畢竟,沒有人逼她,到了最後,還是她自己同意嫁給周揚的。
現代社會,法治國家,要是她自己真的不情願,總不會有人綁了她去民政局領結婚證。
“爸,你別這麽說,說的我心裡……特別不好受。”
夜嬰寧鼻頭一酸,喉嚨裡乾澀得發堵起來,自己這麽大的人,還要父母操心這些小夫妻之間的事,作為女兒,她愧疚難當。
“不管怎麽說,你和周揚已經是夫妻了,現在畢竟和我們那個時代不同,誘惑太多,男人也好,女人也罷,若是一旦把持不住自己,婚姻也就走到了盡頭。我怕你受委屈,但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將心比心,要對丈夫好一些啊。”
夜昀低咳了一聲,試圖掩飾著情緒,這些年來,除了夜嬰寧結婚當天,他還是第一次在女兒面前如此激動。
不多時,傳菜員將事先下單的菜一道道端進來,這個季節菜鮮肉美,最適合滿足口腹之欲,夜昀特地單獨點了幾道藥膳,給女兒補氣血。
夜嬰寧先給父親布好了菜,這才自己拿起筷子嘗了兩口,只可惜食之無味。
她想了想,放下筷子,猶豫著開口問道:“爸,是周揚讓你跟我說這些話的嗎?”
夜昀微微一怔,立即明白過來夜嬰寧這是誤會了,連忙揮手道:“咳,我自作主張說了這些,你可不要回家去為難周揚。”
夜嬰寧莞爾,連聲說怎麽可能,轉念又一想,周揚倒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他極要面子,巴不得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和他恩愛非常,又怎麽會主動跑到嶽父面前自曝其短。看來,確實是自己想太多了。
“爸,你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裡了。”
她篤定似的向夜皓點了點頭,之後的話題就顯得輕松多了,父女間聊天,原本就不需要拘束,信馬由韁地隨意談笑。
飯後,夜昀聽說周揚這些天都在部隊,夜嬰寧自己在家,傭人又請了假,索性讓她在王府苑好好休息,備戰接下來的設計大賽。
“我那套房包了一整年,空著也是浪費,你好好泡泡溫泉,養胖一些,趕緊給我生個小外孫。”
臨走時,夜昀反覆叮囑,倒是讓夜嬰寧微微發窘,又不能道出實情,隻得硬著頭皮連聲說好。
看看表,已經是十一點半,可她並無睡意。好在王府苑西南角的小酒吧是營業到凌晨4點的,夜嬰寧忽而想起,自己還曾在那裡存了兩瓶紅酒,這會兒興致一來,她邁步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