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麟從常夏宮離開之後,便去了清靜觀做安排。
原本打算讓若衝入宮居住,可李麟與黃保說了,宮裡已經在傳閑話,說若衝與太子的關系微妙,再安排在宮中恐皇后不悅。黃保請示了敬靈帝,這才臨時決定讓若衝改住清靜觀。
彼時,兩大內衛已經護送著若衝入京。
敬靈帝那所謂延年益壽的仙丹,都是不爭觀煉製的,若衝從來不信吃仙丹可以長生不老,正清道長也不信。可是敬靈帝信,道士們便要信,便要煉丹,不爭觀靠著煉丹,每年都能得到朝廷派的一大筆銀子。
當若衝到達京城時,她腦海中,閃現出八年前和阿讓一起入京時的情景,當時的她還認為任何事都是可以說得明明白白的,可現在的卻只相信,世上可以說明白的只有道理。
仁清太子臨走前對她說,若是出了事,便叫阿莫傳消息去給太子妃,若衝當即便斷定,這阿莫是太子安排的人。如今阿莫陪伴若衝入京,若衝對他還是有所提防的,一路上都表現出沒有來過京城的樣子。
若衝進了城之後,便掀起車簾來。
京都中依舊繁華熱鬧,若衝望著望著,情不自禁地探出了頭去,露出好奇的欣喜模樣。阿莫騎在一旁的高頭駿馬之上原本得意洋洋,可轉頭卻見若衝從車窗探出頭,那四處張望看什麽都新鮮的鄉巴佬樣子,失了他與不爭觀顏面。立即上前擋著她,勸說道:“師叔,你別讓人看見你。”
“臉就是給人看的,要不早和動物一樣長毛了。”若衝不屑。
“我的意思是別給咱們不爭觀丟臉,趕快回去。”
若衝撇嘴道:“就給你們看,我在車裡,憋都憋壞了。這做生意的,原本就是給人看的,我看了又有什麽不妥的?”
阿莫環視身邊一周,道:“師叔,若你喜歡,我們交了差,阿莫陪你四處逛逛,可行得?”
“當真?”
“咱們打扮成平常人的樣子再出來,到那時候,你可以看,可以玩,可以買,豈不更好?你現在的身份,做這舉動,委實不妥。”
若衝馬上回復了一個明快的:“好!聽你的。”
祺王府。
木氏兄妹在藏書樓前的花圃中練功,見魏大寶急匆匆地衝向書樓。木子右收劍,喊住他:“大寶!王爺在裡頭辦公事呢!你現在進去是要挨罵的。”
魏大寶嘿嘿地笑了,說道:“木姑娘你不知道,奴才這次是有要事告知王爺,保管王爺聽了之後,必定不會罰我!”
木子右好奇,看看身旁還在專心練劍的木子左,對魏大寶雖說並無興趣,便又折過頭去問魏大寶是什麽事。魏大寶有意提高了聲音說道:“王爺派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剛回來,說是若衝道長來到京城了!現在就往城南的清靜觀去呢。”
木子右一聽是祺王的心上人來了,她表面雖笑,可心間一陣酸,不可明說,越是憋著越是難過。
此時在書樓中閱著內閣送過來的折子的祺王,目光雖然還停在那密密麻麻的字上,可心思卻被“若衝道長”四個字勾了去,側耳偷聽。
魏大寶進了書樓,將祺王早聽見的話又說了一遍,屋裡的龔光傑卻失落地說了聲:“皇上篤信這些道士,整日與他們在一處,我大榮怕是要壞在這些道士手上了。”
祺王替若衝抱不平,她與那些在朝中權利熏心,勾聯權貴的道士確實不同,便道:“老師,若衝道長本王是見過幾面的,和外間傳說的不同。
” 龔光傑不信:“十歲就拜入正清道長門下,認太子做義父的丫頭,也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這不爭觀的手一向伸得很長什麽都想沾個邊,說是不爭,可處處都爭。”
祺王不語,抬手示意魏大寶退下。
後來祺王送走龔光傑,魏大寶問祺王可要去清靜觀見若衝,祺王搖頭,說:“本王若是去了若衝那邊便不能清淨了,眼下趙謹明正想著怎麽整本王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王爺,可要派人過去照顧道長。”
祺王搖頭:“最好不要去,別讓那個人攪進來。”
清靜觀。
一輛輕紗素色馬車在觀門外停下,道士裝扮的阿莫下馬,為若衝掀起車簾,穿著道袍,梳著道髻,手握拂塵,仙風道骨。
阿莫以前陪著若拙道長等人來過京城,他們下榻之處雖然不是清靜觀,可即便是在城外也是場面熱鬧隆重。可迎接若衝的,不過只有觀主星塵道長還有李麟為首的幾個皇家衛隊在側門迎接若衝,甚是冷清,阿莫雖覺得奇怪,猜想李麟是不是有意怠慢若衝。可如今在人家的地盤上,不好告知若衝,惹怒了她,故而不言。
清靜觀,觀主星塵道長迎上前去行禮,而後,星塵道長邀若衝入觀,領若衝來到為她準備好的小院。在若衝不時用余光去打量身邊這位星塵道長,估摸著她四十歲上下,體態輕盈,面容飽滿,唇紅齒白,眉目端麗,儀態高貴,卻不失柔善和藹。
若衝見她面善,想來也是一位難以相處的人,便開口問道:“道長,不知我何時可以入宮獻丹?”
“宮裡今日派人來說若衝道長一路趕來,風塵仆仆,需要好生休息,獻丹之事便定在明日早上,屆時,千牛衛會護送您入宮的。”
若衝應下,不再多言。
而後星塵道長交代了幾句清靜觀中的瑣碎事務,便也不多作陪,回去講經授課。李麟上前來給若衝請安,說道:“若衝道長且在這裡安心住下,需要什麽便與門口的千牛衛兄弟們說,他們自然會去辦,只是請您切莫離開。明日獻丹,若您出了什麽閃失,奴才可沒法兒交代。”
“李公公這是要關著貧道?”若衝乜他一眼。
李麟笑而不答,轉身離開小院。
若衝憤憤,轉過頭來,見阿莫四處張望。
他見此處的屋舍雕梁畫棟,飛閣流丹,方才一路走來層台累榭,便讚歎說道:“這京城中的道觀倒是精致,和我們不爭觀的古樸沉穩不同。”若衝也不關心這些,她隻覺得不爭觀才是天底下最好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