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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衝》第377章 歲暮天寒岩井凍
退朝之後,萬壽宮。

  榮幼清怒氣騰騰地在正殿中踱來踱去,龔光傑凳子上,手中翻看翰林院國子監送來文章,龔光傑一言不發,抬起右手來揉揉額頭。

  “按著他們的文章看,是因為曠兮被殺懷疑到了優撫之策有疑,哪裡就能想到這麽多?一定是有人泄密。”榮幼清咬牙切齒地說道。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皇上信得過的人。”

  榮幼清扶額軟癱在長椅上,閉上眼將知道內幕之人逐一回想了一遍。

  “說不好是他們的人混進來了,真是無孔不入呀……”榮幼清哀歎。

  龔光傑咳嗽了兩聲,用他那老邁沙啞的聲音說:“皇上,現在就算查出是誰泄密的,您也不能處置人家。”

  榮幼清將胳膊搭在自己的臉上,用衣袖遮住他的臉。

  “老師,現在要怎麽才好?”

  “當務之急是給他們有個交代,這個曠兮的事若失輕描淡寫了過去,前朝的那群人不會善罷甘休。”頓了頓,龔光傑又問:“一直想問皇上,您知道太子的去向嗎?”

  “聽說在前朝的人手裡,是不是真的也不得而知了。”榮幼清無奈地說道。

  “不管太子在誰手裡,他們都能找到別人來替代你,以此作為威脅。”

  “這個事,皇后多次提到。老師也知道她是魚難成的女兒,朕想用優撫之策安撫她。朕年少時確實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可朕早就金盆洗手,浪子回頭了。總要給她一些時間,去忘記朕過去所做的醜事。”榮幼清說道。

  龔光傑卻苦歎:“皇上覺得世人都能公正地去看待一個人嗎?只要您坐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就會源源不斷的誹謗誤解朝你湧來,你做什麽都做不到最好,永遠不能滿足所有人的需要,他們總會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人都是自私的,你做什麽只要他們覺得哪裡有所不對,那就會是你的過錯。”

  榮幼清閉眼搖頭:“太累了。”

  龔光傑笑道:“皇上,今天在朝上看著他們說,老臣就已經有了辦法了,先帝在位時,您替老臣擋了多少風雨,現在到了老臣為您遮風擋雨的時候了。”

  “老師,現在若是您棄朕而去,這滿朝文武,一旁散沙,朕靠誰?”

  “皇上,你已經不是跟在老臣身後學道理的那個孩子了,總不能一輩子依靠老臣吧?老臣知道,皇后為了老臣的事,和你沒少鬧別扭。作為臣子,這樣的皇后,老臣是想要取而代之的,可處於這些年,您和老臣之間的情誼,您有這麽個皇后陪著您,強過有老臣這麽個師傅。”

  榮幼清扶額:“她和寫文章的那群太學生有何區別?他們在朝局之外,對於國家,他們的主張都是人力不可為之的想入非非。”

  龔光傑笑了笑:“皇后娘娘母儀天下,還是太學生們心中的賢後,是前朝逆賊的忌憚和後盾,有她幫著皇上籠絡人心,老臣也能走得安心。”

  “老師也糊塗了?妄想幾本詩書治理國家?國家的運行,一舉一動都是靠大把的白銀支撐的。”

  龔光傑整理了桌上的文章,撫平紙張四角的折痕,按平整,隨後慢慢說道:“皇上,老臣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和寫文章的太學生是一眼的,您的外公也如此,您的外公是老臣最愛惜的學生,對他愛惜更甚於對老臣的兩個兒子,直到老臣知道他要對老臣下手那一刻,老臣還在愛惜他。您應該也想為您的外公報仇吧?”

  榮幼清搖頭:“老師,不要提這個成嗎?”

  “現在不能不提了,看著這個趨勢很快就會有人提起甄海的案子王汝貞的案子,皇上,大局為重,該來的總會來的,這些事也該他們一個交代了。”

  “可朕著十幾年,都是您照顧的,難道這些年也不能算在您對甄家的恩德裡?還有對外公的照顧,不也是恩德嗎?”

  “可您現在的身份不同了,你要看的不是道統倫常,是這個國家。”

  “除了您去做替罪羊,還有其他辦法嗎?”

  “皇上您要記住老臣最後與你說一句話,用錢拉攏來的人是最好打發的,不要錢的人他們要的是命。”

  魏大寶在殿外,六條嬤嬤端著茶點過來,魏大寶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托盤。

  “怎麽不進去伺候著?”六條嬤嬤問。

  魏大寶回頭望了一眼大門緊閉著的正殿,說道:“皇上不要人伺候,在裡面和龔閣老說話呢!”

  六條嬤嬤道:“皇上今兒和平常不一樣。”

  魏大寶點頭:“出大事了。”

  “什麽事?”

  “這個您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六條嬤嬤應下,轉身回偏殿去了。

  裕王府。

  裕王昨夜遍急火攻心病倒了,現在臥房裡趴著,請來大夫給他拔火罐驅走熱毒。李麟坐在一旁喝著茶,看著裕王背上的兩排火罐,裕王招呼大夫退下,等到了時辰再過來。

  “昨夜不好挺好的嗎?怎麽今兒就成這樣了?”李麟笑問。

  裕王趴著閉目養神,含著聲兒低沉地說道:“病來如山倒。”

  “現在可不是您病的時候,昨天你我是被人下套了。”

  “又怎麽了?死了一個曠兮,本王都要煩死了,你還來找茬兒?”

  “不是奴才給你找茬兒,是有人利用曠兮之死, 大做文章,將皇上用於釣魚的優撫之策,給說開了,現在皇上下不來台,你我還能全身而退嗎?”

  “這簡直就是他們下的圈套,就等我們出破綻,我們還眼巴巴滴往裡鑽……”裕王歎息。

  “何止是個圈套,我們現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能,人死在我們手上,是因為我們聽了風聲,,難道要承認我們監視皇上不成?”說話時,李麟躺在太師椅上整個人都蔫了,昨夜一夜沒睡好,現在身心疲憊,卻睡不著。

  “監視皇上還有破壞優撫之策皆是重罪,你我都承擔不起。現如今,只能把這個屎盆子往別人身上扣,給我們留出余地,對了,曠兮的屍體怎麽辦?那個丫頭全身都是傷。”裕王扭頭問李麟,身子一動,肩膀上的一支罐松了落地,滾到李麟腳邊。

  李麟連忙撿起,放在桌上。

  “沒有新傷口都是那些愈合結疤的傷口,就能說是她自己死了的,這些天街上每天都能看見被凍死的乞丐,牢裡凍死一兩個囚犯也能搪塞過去,昨夜沒動刑吧?”

  裕王回想了一會兒,低聲說道:“都是沒有傷口的刑,查驗不出來的。”

  “那就只能把她的死推倒老天爺頭上了。”

  “不過你說優撫之策的深意,他們怎麽會知道的?”

  李麟無奈苦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總會有人為了正道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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