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幼清抬起頭，怒目圓瞪。

　“你這是要造反嗎?”

　若衝質問:“皇上是否應該仔細閱過之後再批準?”

　“朕怎麽做不用你來說，龔閣老的所說的事，是朕親口與他說過的，按著規矩他要寫一份奏報，交到朕手中批複，這也要告之皇后嗎?”

　“即便如此，那龔閣老是否是當著陛下的面寫的呢?”

　“他在自己家裡寫的。”

　“那皇上怎知他不會寫了別的?”

　榮幼清冷下臉來:“皇后是刻意來找朕茬的，還是來挑撥朕與內閣之間的關系的?”

　“是來看您做皇上的。”若衝仰起頭，頤指氣使地。

　二人目光相對，榮幼清隻覺得若衝在冒犯自己，抬手就給了若衝一記耳光“啪”一聲，瞬間若衝便淚眼迷矇，欲轉身而走，可忍住了。

　若衝垂下頭，淚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朕怎麽做皇帝不要你來管！”

　若衝哽咽著:“舒嬪你到外頭等去，本宮有要事與皇上講。”

　舒嬪側目，怯怯地問了聲:“皇上，臣妾告退。”

　榮幼清不吭聲，擺擺手示意舒嬪，他準了。

　若衝從衣袖中取出李麟的密函，雙手呈遞到榮幼清面前，他不接，若衝隻好放在他的書案上。

　“你這些天不來看我，我不管是喜新厭舊要棄了我，還是因為擔心我拿龔光傑逼你，我認準的事就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龔光傑必須和他們這條線上的人，都必須為他們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付出代價。”

　榮幼清合上眼，手按在密函上。

　“朕不能背信棄義，卸磨殺驢。若衝，朕現在根基不穩，朕要的是人心，人心你懂嗎?朕不能將自己弄得和父皇一樣，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統一人心，統一大榮上下。”

　“背信棄義這種事，你做得好少嗎?你是皇上，總能有借口的，就像是我進宮那天，你說你說你只要我，才沒多久，我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麽幾位花兒一樣嬌豔可人的妹妹，你知道我的為人，遇到事我先問自己再問別人，我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憔悴的臉，看著自己身上那兩處觸目驚心的傷口，我已經原諒你的背叛了。”若衝說著，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榮幼清上前握住若衝的胳膊:“朕必須接受龔光傑送來的人，朕也不是完全可以做主的，朕也要拉攏其他人……”

　若衝抹去淚水，打斷他:“你看你，這樣的事都能有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除掉龔光傑，你好好找找，也是可以找到借口的，只要你願意。”

　榮幼清打岔說:“知道朕為何不去找你嗎?我們在一起除了吵吵嚷嚷，還坐下來心平氣和說話的，有幾次?知道朕為何喜歡和那些女子在一起用啥嗎?朕也想聽些好聽的話，哪怕是唯心的，哪怕她們各懷鬼胎，朕也願意騙自己那一時半刻。你怎麽就不能學學呢?你得體諒朕。”

　“我不會……你想要天下人人都體諒你，那誰去體諒他們?你要身邊都是說好話的，那你距離成昏君，成亡國之君的日子就不遠了。”

　“若衝你知道你自從沾上那些逆賊你成什麽樣子了嗎?虛偽，道貌岸然，你自己過得去如履薄冰就不準別人舒舒坦坦地過日子，朕現在看見你煩心你知道嗎?”

　若衝笑笑:“看我煩心?那好，你換個文姐姐來做你的皇后，我早就想回九幽洞了，就算一輩子在那濕冷幽靜的山澗中守著那塊寒玉過日子，也好過在這錦衣玉食的宮裡，過這種勾心鬥角的日子。”

　“你本可以和朕捐棄前嫌，安心度日，是你不願意。”

　若衝回擊:“因為你現在是皇上，你覺得錯的都是天下人，好似你不會錯似的。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太子現在在我們手中做階下囚，你若是做不好皇上，我們不介意讓他和換一換。”

　“你心裡是不是還想著你義父呢?”

　若衝咬牙切齒，她已經解釋過許多次，這一回，她側目無奈地乜了一眼榮幼清。

　“說清白，道清白，反反覆複，我都說煩了。”

　“那你為何從不讓朕碰你?你是不是心裡想著別人?”

　若衝走到外殿，手放在自己帶來的點心籃子上頭，輕輕拍了兩下，道:“文姐姐親手做的，別忘了她。”

　隨後魚蓮上前給若衝披上鬥篷，準備離開偷過屏風，將榮幼清還一動不動地立在遠處，見身旁無人，說道:“不讓您碰我，是我不想與您一般行事無恥。”

　隨後若衝，轉身離開，跨出門檻時，聽得殿內傳出一串瓷器碎裂的聲音。

　若衝瞥了一眼，止步回頭張望的魚蓮。

　“別看了，走吧。”

　“主子，你那麽說太傷皇上的心了。”

　若衝歎息一聲:“內閣不說，我不說，等到百姓議論了，史書記載了，他就連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是這個，是您最後說的那句。”

　“他自己做的事，他自己心裡不清楚嗎?”若衝反問，隨即在向前走了兩步，見到殿外等著伺候的舒嬪。

　舒嬪見了若衝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若衝卻止在她面前，說道:“我忘了說了，我們在金陵府的時候就見過面，當時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姑娘，可你現在進宮裡來，做的事可不是個好姑娘該做的。”

　“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不懂，請明示。”

　“龔光傑用你用得很順手，可你要記住他越是覺得你順手，我就越是覺得你礙手礙腳的，世上事，皆有兩面，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你得清楚自己端著的是皇上的碗， 不是龔家的，別砸了自己的飯碗。”若衝頤指氣使地說。

　“謝娘娘提醒。”

　這時候，萬壽宮內殿又傳出一聲:“來人，收拾屋子！”

　若衝乾笑一聲，朝著舒嬪:“進去安撫安撫吧，你說好話的機會又來了。”

　舒嬪先一步進殿去，魏大寶正欲跟隨而去，若衝伸手按住了魏大寶的胳膊，側目望著舒嬪的走遠的背影，若衝輕笑著:“大寶，現在進去，是挨罵的。”

　魏大寶一懵，望著舒嬪的背影，過了一會兒聽到榮幼清在裡頭大發雷霆罵人，魏大寶忍不住一陣笑低聲道:“娘娘，皇上心裡是向著您的，這些個嬪妃也就是白天過來伺候主子用膳，主子都沒碰過她們。”

　若衝一怔:“當真?”

　“娘娘不知道吧?龔光傑又在逼皇上了，他們想要在江南做些事，說是替皇上看住裕王，增加國庫收入，可究竟往誰家裡搬錢誰說得準呢?皇上現在也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