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那小姑娘朝咱們走過來了,還一直盯著你的背影看。”
馬周側著身子,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提了一句。
主要是韋天真過於大膽,一個姑娘家的,竟然招呼都不打,就朝他們走來了。
席君買眉心微蹙,本想扭頭看對方一眼,但又怕自己來長安的消息暴露。
想了想,席君買朝馬周躬身一禮,像是一個普通的力工,說道:“那馬主事,我這就去搬貨了,您放心,不會耽誤您出行的。”
說完,席君買徑直朝飛艇走去,原想自己這一招定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脫身計。
卻不曾想,那韋天真不按常理出牌,小跑著直接攔住了席君買的去路。
“哎哎哎,等會兒,等會兒……”
席君買腳步一頓,低頭看去,剛好迎上韋天真一臉好奇的小表情。
那眼角的淚痣是異於常人的肉粉色,不大不小,剛好點綴在那裡,再搭配韋天真天生有些倒撇的小八字眉,絲絲愁苦浮現,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丫頭碰到了什麽難事兒呢。
席君買有感於小丫頭的顏值,露出一絲驚豔的目光,同時也誤以為韋天真是有求於自己,學著普通力工拱手一禮,道:“小娘子攔住在下,可是有什麽吩咐?”
韋天真大大的眼睛落在席君買的頭頂,還調皮的伸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驚聲道:“我的天啊,你這個大塊頭好生高大啊,比我見過最高的人都還要高出半個頭。”
席君買不明所以,佯裝靦腆的笑道:“小娘子說笑了,天下何其之大,比我高的人多了去了。”
“是嗎?”
韋天真露出一臉狐疑,手指點著下巴,襯著微微擰起的繡眉,叫人不忍移開視線。
好在,席君買也是見過世面的,其他的不說,自己家夫人便是一頂一的美娘子,相比於看上去柔弱無骨的韋天真,席君買更喜歡略帶英氣的李雲裳。
韋天真擺出這個動作,其實也是早有預謀,在她的想象中,自己這個動作搭配上自己的顏值,一定能夠讓面前的大塊頭手足無措,從而順著自己的意思,老老實實的交代一切。
卻不曾想,席君買只是露出一絲驚豔,便很快移開了視線,平靜的眼睛裡再不見有半點波瀾,仿佛自己只是街邊巷尾最普通的路人。
裝得倒挺像……韋天真撇了撇嘴,把席君買當成欲擒故縱的高手了。
“小娘子如果沒事兒的話,小的還有事情要忙,這就告辭……”
“等等!”
見席君買又要走,韋天真伸開雙手,挺著小胸脯攔住他,咬著嘴唇,直直盯著席君買,如月的眉毛時而皺起,時而挑動,那神情,仿佛心中存了無數疑惑,想要在席君買臉上尋找答案一般,有些小可愛,又有些小強勢。
席君買簡直,哭笑不得的回頭看了一眼馬周,馬周此時也在觀察韋天真,見到韋天真腰上的玉佩後,露出一絲恍然的神情,見席君買朝自己看來,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韋天真自然也看到了馬周的表情,見狀,她更加確信自己心中的猜測,面前的這個男人,身份一定不簡單,要不是聽自己姑姑和祖父說過席雲飛的長相外貌,韋天真都要以為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席雲飛本人了。
但是,席雲飛已經北上了,而且聽聞席雲飛雖然也算高大,卻並沒有面前這人高大,頂天了高自己半個頭,要知道,韋氏的子女也都是高個子,她本人就有接近六尺的身高,用商會的度量衡計算,差不多一七三公分左右。
“大個子,你認不認識你們家郎君?”
韋天真決定試探一番,以席雲飛為話題,從對方的回答中推斷他的身份。
席君買聞言一怔,幾乎脫口說道:“你是說我……”
話到一半,見韋天真露出一臉狡黠的笑容,險些說出我二弟的席君買,忍不住眉心一蹙,又立馬改口道:“見過,郎君誰不認識。”
韋天真見狀,呆愣了半響,接著嘴角微微翹起,促狹道:“是嘛,方才你可不是想要這般回答的哦,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姓席……要不,你是不是席家的遠親?”
席君買聽到韋天真的前半句,嚇得心中發顫,又聽到後半句,愣了愣,換上一副風輕雲淡的笑臉,道:“小娘子怎麽知道,真算起來,我家郎君還得叫我一聲堂哥呢。”
說著,席君買還露出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像極了那些攀附之人的嘴臉。
可惜,韋天真是什麽人,精明如她,早就發現了席君買的老實人本性。
況且,席君買如果真的是攀附席家權勢之人,今日怎麽可能穿著一身力工短衫出現在這裡。
想通這一點,韋天真對面前這個一再‘欺騙’自己的男人,莫名的生出一絲征服的。
回頭看了一眼飛艇,韋天真歪著頭問道:“你們這是要出門嗎,去哪裡,能不能帶上我?”
席君買被她突如其來的請求問懵了,傻乎乎的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時,馬周走了上來,笑著與韋天真拱手道:“韋家小娘子都這麽不怕生的嗎,還未請教?”
韋天真換上一副溫婉的笑容,朝馬周斂衽一禮,道:“小女子韋天真,見過馬主事。”
馬周聞言,目光中閃過一絲明悟,接著再次拱手,指著不遠處的飛艇,道:“一直聽聞韋姑娘事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馬某還有事兒,這就先告辭了。”
見馬周說了兩句就要走,席君買難以置信的伸了伸手:“馬主事,你……我……”
馬周走得十分果決,仿佛是見了貓的老鼠,見了鷹的兔子,如此詭異的一幕,席君買還是第一次見識,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摸不透面前這個姑娘的身份了。
再傻,席君買也是知道的,馬周是聽了韋天真這個名字,才臨陣脫逃,棄自己而去。
可是,韋天真,這麽天真無邪的名字,有什麽好怕的?
席君買憨憨傻傻,不知所措的表情,落在韋天真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裡,讓她被席君買打擊的自信心,瞬間又充實了起來,笑眯眯的看著面前這個大塊頭,韋天真心中暗自盤算著該怎麽將他拿下好些。
而遠去的馬周,腦海裡不斷回憶著自己初到長安時,從酒友們嘴裡聽到的那些可怕故事。
甚至街頭巷尾,還因為那些可怕的事跡,流傳起一首打油詩,唱作:
拳打弘文諸公子,
腳踩滿城薄幸郎,
糟粕之妻莫憂愁,
韋氏天真來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