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最熱鬧的地方有兩處,一是沿著放生池一圈的商業街,二是新開業的萬象城。
與萬象城不同,放生池作為東市唯一的生態濕地,平日裡便是遊人旅客歇息娛樂的聚集地。
放生池面積不小,相當於一個小型湖泊,既然是湖泊,又連著城外引進來的活水,自然少不了遊舫畫廊的存在……
鳴新坊,便是韋氏經營的一處舫塢,依水而建,門樓前面是繁華的商業街,後面綠水清波環繞,乃是長安不少文人仕女最青睞的聚所。
而韋天真作為韋氏最寶貝的掌上明珠,在自家產業自然也是呼風喚雨,絕美的容顏,再加上不俗的才情,吸引了不少擁躉粉絲前來貢獻營業額。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整個長安的人都知道韋天真即將給人做妾。
而且還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武夫。
也不知道是誰調查了席君買的個人信息,明裡暗裡多了不少酸氣的流言蜚語。
粉紅色的甲殼蟲電動車疾馳而來,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韋天真推開車門,從駕駛座出來,臉上還帶著興奮之色,自從學會了開車,韋天真便戀上了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
本來就是一個愛玩的姑娘,現在有了一個這麽大的玩具,自然是要與友人閨蜜分享一番的。
拍了拍有些皺了的裙裾,韋天真將車門關上,笑呵呵的走進鳴新坊。
門口的小廝見到主人來了,原本慵懶的神情瞬間阿諛了起來。
“小洛啊,去,把車停好了,小心一些,莫要掛了哦!”
“呵呵,東家放心。”
韋天真將車鑰匙丟給那小廝,滿意的點了點頭,走進了舫塢。
“咦,今日怎麽如此冷清?!”
大廳裡空落落的場景讓韋天真有些不知所措。
那小廝聞言,苦著臉說道:“小的也不知道啊,這都過了未時了,平日裡這個時候,咱鳴新坊可是擠滿了人的。”
“今日不是休沐?”韋天真不確定的問道。
小廝肯定的點點頭:“是休沐啊!”
韋天真繡眉微蹙:“行了,去忙吧,我去樓上坐會兒,你讓福伯來見我。”
···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市井裡不少人風言風語的,說的難聽了一點,娘子就不要往心裡去了。”
二樓的包廂裡,韋天真面前站著鳴新坊的主事。
“豈有此理,要是讓我查出是誰在亂嚼舌根,我非得讓爹爹把他關進地牢裡滴蠟不可。”
主事苦笑著搖了搖頭,氣話歸氣話,說說就算了。
“娘子,其實也沒什麽,都是一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小人而已,過幾日風聲過了就好。”
“可是我就是氣不過,誰說大郎不識字了,不識字能打翻突厥嗎?滿朝文武都做不到呢!”
“是是是……”
主事見韋天真脾氣上來了,也不敢再規勸,只能陪著笑臉。
韋天真沒好氣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說大郎壞話,真真是可惡至極。”
“這……”主事忽然眼神躲閃起來。
韋天真見狀,先是一怔,接著一臉狐疑的問道:“福伯,你知道是誰對不對?”
主事抬眼看向韋天真,為難的抿了抿嘴,道:“確實是有些眉目……或許,消息是從文征閣傳出來的,當然,只是可能,老奴也不敢保證,娘子莫要當真。”
“文征閣?!”韋天真一聽,氣得豁然站起:“好啊,一定是崔晟那個偽君子!”
主事急忙伸手大擺:“娘子稍安勿躁,這消息準不準確還兩說呢,況且,那文征閣雖然是清河崔氏的產業,但說壞話的人不一定就是清河崔氏的人啊。”
韋天真氣呼呼的說道:“肯定是他,我聽翁翁說了,那個偽君子竟然敢讓他爹來提親,你說他還有什麽是乾不出來的,道貌岸然的家夥,果然是一肚子的壞水!”
主事神色微動,等她氣平了,才拱手說道:“娘子,再過幾日便是十月十五下元節了,往年的下元節,放生池都是最熱鬧的地方,吟詩作對,放生祈壽,今年文征閣怕是奔著壽龜來的。”
韋天真聞言,俏臉兒接連變化,咬著嘴唇,眼眸明滅不定,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慶元宵,祈福樂;
七月十五中元節,祭祀先人,祈安康;
十月十五下元節,祭祀祖先,祈長壽。
每年的下元節,東西兩市的放生池都要被文人士子擠爆,各種各樣的放生活動數不勝數,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壟斷放生池商業圈的幾大世家聯合舉辦的放壽龜盛典。
所謂的壽龜,其實就是一隻大王八,象征著吉祥長壽的聖物,誰能親手將壽龜放入放生池,不僅能讓家中長輩福壽延年,還能為自己賺得一份好名聲。
這種活動一般家中長輩是不參與的,全部都交給小輩們去比鬥,往年,清河崔氏和京兆韋氏在輸贏上互有往來,放生池的壽龜幾乎是兩家輪著放進去的。
去年下元節,韋天真以一首敬壽詩拔得頭籌,很是打擊了崔氏的一幫子大才子。
然後,今年的上元節和中秋詩會,崔氏連下兩城,把韋天真氣得回家哭了好幾天。
想起崔氏那些咄咄逼人的大才子嘴臉,韋天真心裡就恨得癢癢。
“這可怎麽辦,我今日忘了還有這一茬子事兒……”
韋天真心裡犯著嘀咕, 她最近只顧著跟自己的婚事較勁了,全然忘了這件事情。
主事見她神色不定,安慰道:“其實也沒什麽的,不過就是一個噱頭而已,娘子不必將輸贏看得太重……”
“不行!”
韋天真又拍了一下桌子:“若是沒有今日之事,本姑娘還懶得搭理他們,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大郎的壞話。”
韋天真自小就是一個護短的性子,也是一個不認輸的脾氣,若是崔晟不拿席君買說事兒,她估計忍一忍就過去了,但好死不死,自己看上的男人被人辱了,這如何能忍?
“那娘子的意思是?”主事知道她這是護夫心切,已然阻止不了,只能相助一二。
韋天真輕咬著朱唇,思忖良久,才說道:“無論如何,今年的文會都要贏,不僅要贏,還要讓崔晟那個偽君子好看……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我去弘文館找老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