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子。
但對於很多人來說,它的意義非同凡響。
大唐立國十年整,從李淵開始,世家的影響力就讓皇室十分的忌憚。
可是,李淵之所以能夠成事,有八成是依托這些世家。
鳥盡弓藏,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事情,李淵不敢去做,也不好去做。
但李世民卻沒有那麽多的顧慮,新老貴族的鬥爭,不就是李世民挑起的嘛。
南城門外,五裡長亭。
今日格外的喧囂,對崔琰的判罰已經確定下來了。
火燒皇莊罪大惡極,但他畢竟是清河崔氏的家主,李世民多少要給點面子的。
所以,流放三千裡,去崖州當個九品芝麻官吧。
沒錯,堂堂清河崔氏的家主,下半輩子只能在天涯海角的窮苦之地頤養天年了,雖然還是個官,卻跟等死沒有什麽差別了……
涼亭裡,崔琰沒有戴上沉重的枷鎖,只是在腳上象征性的鎖了腳箍,稍微動一下,鏽鐵刮著皮膚留下一條條血痕,對於這些養尊處優的人來說,光是看一眼,就已經觸目驚心。
“爹,就讓孩兒陪您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就算是去崖州,孩兒也不怕的。”
“是啊,爹爹,杓兒也不怕,杓兒要隨爹爹一起去,嗚嗚嗚……”
坐在石凳子上的崔琰,冷冷的看著兩個光是叫囔,卻沒有半滴眼淚的小演員。
這兩個孩童確實是他親生的,只是他們的母親身份並不高,失去了自己的庇護,只怕不出三天,就會被趕出崔氏大宅。
抬頭看向跪在一旁暗自抹淚的小妾,那嬌滴滴的樣子,讓圍觀的不少人紛紛側目。
“自作孽不可活,你們平日裡仗著我的寵溺,得罪了不少人,我走之後,你們好自為之吧。”
崔琰人精一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被兩個小屁孩騙過去,就算真的舍不得我,你好歹哭出一滴淚花兒來啊,乾嚎有個鳥用,騙鬼呢啊。
那小妾沒想到崔琰竟然不顧她們娘仨死活,原本我見猶憐的神情,瞬間變得冷漠起來。
她比崔琰小了二十幾歲,比崔晟也大不了多少,本是一個小商人家的千金小姐,嫁給崔琰後,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娘家也因此飛黃騰達了。
可是,如今崔琰自顧不暇,他們家以前從崔氏拿了多少好處,往後肯定是要雙倍吐出來的,只怕日子過得還不如過去呢,這才想著讓崔琰臨走之際,替她們說說好話。
“豐兒,杓兒,別鬼叫了,我們走。”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小妾連戲都懶得演了,站起身來,拉過兩個孩子直接消失在城門口,那薄涼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崔琰。
“大兄,這就是人性啊,你還有什麽看不開的。”
崔琰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崔信,兩人是堂兄弟,今日崔信能來送行,他很意外。
崔信拿起一瓶二鍋頭,倒了滿滿兩大個大酒杯,一杯遞給崔琰,一杯自己端了起來。
“大兄,滿飲此杯!”
崔琰在地牢裡關了許多天,整日裡吃糠咽菜,好久沒有喝酒了,可聞著濃鬱的酒香,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半點酒興。
世事難料啊,沒想到我崔琰竟然因為一首詩,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不過,崔琰並不恨席雲飛,因為真正導致他落敗的,其實是家族內部的鬥爭。
“我走之後,希望你們三房的人能夠仁至義盡,畢竟都是清河一脈,還請高抬貴手。”
崔琰舉起酒杯,直接一飲而盡,或許是太久沒有喝酒,又或者是二鍋頭太過濃烈,酒氣衝著咽喉,嗆得他咳嗽不止。
崔信舉著酒杯就這麽看著他,看著,看著……最後嘴角微微揚起,慢條斯理的將酒一飲而盡。
“大兄好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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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直的官道上,四名差役押著崔琰徒步前行,此去崖州三千裡,走到了怕是也要大半年。
到家聖地終南山山麓的西北角,有一座百十米高的斷崖。
此時,斷崖上兩道身影顯露出來,蒙著黑紗的面孔只有一雙冷冽的眼眸。
“郎君說了,崔琰只能是在路上病死的,不能是被人殺死的。”
“隊長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嗯,如此甚好,去吧,盡量過了雍州再動手。”
“是!”
黑影二去其一,剩下一個人看著崖下經過的崔琰,眼裡閃過一絲同情。
“堂堂清河崔氏家主,竟然落得今日這般田地,怪隻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說完,黑影身形一晃,也消失在漫山的雲霧當中。
山崖間吹過一絲冷風,搖曳著枯黃的草穗,仿佛這裡不曾有人出現過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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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的席雲飛,摸著肚子在院子裡散步。
大清早起來就開始進補,今日也是鞭,就是不知道是鹿鞭還是牛鞭,左右是吃得麻木了。
木紫衣喜滋滋的坐在一旁的秋千上看書,手裡赫然是最新出版的。
精裝版的,封皮都是錦繡羅緞壓了金紋,光是這個書皮就價值一枚金幣。
這是弘文書院專門為大客戶打造的紀念版, 整個大唐只有五百冊,整套書下來,僅僅是成本就超過五十金幣,市場上沒有零售,專供大唐各處的拍賣場叫賣。
聽說有人托關系買了一整套,足足花了兩千枚金幣。
“二郎,這個歐陽克……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木紫衣正讀到第七冊,見到歐陽克這個名字後,第一時間想到歐陽折梅。
席雲飛正在努力消食兒呢,聞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肚子難受,不想說話。
木紫衣嘟著嘴瞪了他一眼,繼續往下看。
當看到歐陽克這個人物,不僅強搶民女,還調戲了黃蓉,又調戲穆念慈,頓時就不好了。
雖然知道你跟歐陽折梅很熟稔,但這麽編排人家真的好嗎?
就在這時,公主府外忽然傳來一聲雷霆怒吼。
“席雲飛,你給我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席雲飛愣了愣,扭頭朝院牆外看去:“好熟悉的聲音啊?!”
木紫衣豁然從秋千上跳了下來,幸災樂禍的說道:“能不熟悉嘛,前些天才一起吃過飯呢。”
唰,唰,唰……屋頂一道身影一閃而逝,朝後院飛掠而來。
公主府亂成了一團。
府裡的女衛高聲喊道:“有刺客,有刺客,保護郎君,保護娘子!”
剛剛抬起頭看天的席雲飛,忽然見到一個人從天而降,接著大驚道:“咦,歐陽兄,你竟然會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