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郎君大駕光臨,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不巧,席雲飛還沒走進酒樓,二樓的窗門就被人從裡面推開,只見肥頭大耳的何晟探出身子來,笑眯眯的朝席雲飛打著招呼。
“要不是我剛好給屋子換氣,這回保準是要失禮,小郎君稍等,何某這就下來。”
說著,便見何晟快速縮回身子,不多時,便出現在酒樓門前。
氣喘籲籲的朝席雲飛躬身一禮:“何晟見過小郎君。”
席雲飛沒想到這個胖子這麽客氣,無語的擺了擺手,道:“剛巧在煤爐坊有點事兒,聽明禮說你送了幾單生意上門,我便也過來給你捧捧場。”
“好說好說。”何晟急忙讓開半個身子,親自拉開緊閉的門簾,請席雲飛和裴明禮入內。
這門簾一拉開,果然一股熱浪混雜著酒氣和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
大廳裡,有人好奇看來,能讓何晟笑臉相迎的人物,他們也很好奇。
待得見到來人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眾人都是一怔,隨即幾個消息靈通的,再看到緊隨其後的裴明禮,都是交頭接耳起來。
“那位郎君便是大名鼎鼎的席小郎君,敢與大唐名將叫板的大人物,聽說是大唐頂級世家的嫡子,這次來咱們朔方歷練的,回去穩穩就是一家之主。”
“哇,這麽牛氣,不知道是哪個世家出來的,敢於柴紹對單的世家,好像沒有一個姓席的吧?”
“我也不知道,不過沒準‘席’姓只是掩飾,我估計應該是太原王氏或者博陵崔氏,那可是七大世家頂尖的存在。”
“嘖嘖嘖,太原王氏啊,我特麽就認識一個王氏的外管事,牛氣得很,每次談買賣都要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噓!快閉嘴。”
眼看著席雲飛在何晟的帶領下從他們面前走過,幾個吃酒的客人都是正襟危坐起來,生怕自己的言語動作得罪了席雲飛。
待得席雲飛幾人上了二樓,一樓大廳的氣氛才慢慢恢復過來。
二樓包廂。
席雲飛剛剛進門,就看到面前擺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酒菜,桌面上還擺了三副嶄新的碗筷,想來是剛剛放上去的。
何晟帶著席雲飛朝東邊的座位安排,又將北邊的位置留給裴明禮,自己則在西側坐下。
頂著他那副笑彌勒一樣的大臉,開口說道:“小郎君來得湊巧,這一桌子菜都是剛剛出鍋的,全部都加了您的十三香,我夫人連夜改良了這些個菜,還沒來得及搬上菜單呢,呵呵呵。”
席雲飛聞言,朝他點了點頭,低頭朝一桌子菜看去,不巧幾個菜他倒是吃過。
“清蒸羊蹄兒,蒜蓉羊肉片,這兩道菜我倒是吃過,不過加了十三香有什麽變化嗎?”
何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夫人說有變化,不過我不懂,我這張嘴就知道吃,除了鼻子靈一點,倒是分不出好壞,要不,郎君幫忙嘗嘗?!”
席雲飛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夾了幾片切成薄片的羊肉,就著羊肉上面沾著的蒜蓉,直接丟進嘴裡。
細嚼慢咽一番,露出驚喜之色,讚賞道:“不錯,是加了十三香,而且是加了辣味的十三香,但真正提鮮的是這羊肉沒有醃製過頭,肉質十分彈滑。”
“辣味的十三香?”裴明禮好奇的看向那盤羊肉,也拿起筷子夾了幾片羊肉放嘴裡。
席雲飛看了一眼何晟,點了點頭,道:“十三香只是一個統稱,我給何員外的十三香一共有五種,辣味只是其一,其他還有五香、濃香、怪味、滋補四種,每種對應不同的料理方式,可以做出各種不同的極致美味。”
席雲飛說著,伸出大拇指,對何晟說道:“尊夫人看來也是一位高手,能將辣味十三香用到這些菜裡面,我府上的廚娘可都做不到。”
何晟聽到席雲飛誇獎自家夫人,也不謙虛,呵呵的點了點頭:“多謝小郎君誇獎,我家夫人確實精於此道,若非夫人幫襯,我這家業可起不來。”
一旁,裴明禮好像對何晟的夫人也有所耳聞,插嘴道:“郎君可能不知道,何夫人不僅廚藝了得,年輕時還曾憑一塊乾饃,幫何員外贏了千畝良田,可以說,何員外如今的家業都是何夫人打下來的也不為過。”
“哦?還有這等趣事兒,快快說來聽聽。”席雲飛饒有興致的轉頭看向何晟。
何晟尷尬的點了點頭,倒也沒有隱瞞,開口道······
原來朔方東城還屬於隋朝管轄的時候,何晟就已經在城裡開了一家小酒樓。
而他的夫人便是酒樓大廚的獨女,深得老父親親傳,小小年紀一身廚藝便冠絕朔方。
那個時候,駐守朔方的大隋將軍曾發下一道征令,征集全城所有酒樓派出一名廚子隨軍出征高句麗。
彼時,何晟也是剛剛從老父親手裡接過重擔,小酒樓唯二的廚子就是何夫人和她父親,讓何夫人去從軍做飯,顯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何夫人又舍不得讓老父親去送死,畢竟遠征高句麗路途遙遠,她怕老父親熬不過來,直接客死異鄉。
為此,何夫人苦思冥想,最後機緣巧合的,竟是被她研究出了一種全新的隨軍乾糧。
也就是裴明禮所說的乾饃。
“我夫人將乾饃送到軍中後,那守城的將軍大喜過望,當下就賜了千畝良田給我夫人,還特赦我何氏酒樓不用派出廚子隨軍,並且整個朔方東城隨軍的廚子直接減了一半,那些不用去送死的廚子們感念我夫人恩德,這些年來也都陸陸續續加入了我何氏酒樓,就這樣,酒樓越做越大,越做越多,不知不覺就十幾年過去了,呵呵。”
席雲飛聽得有趣,何晟回憶起來卻是心驚膽戰,不過好在一切都已經過去。
一念及此,何晟起身道:“小郎君稍等,何某這就去那一份乾饃來,如今的乾饃經過我夫人多次改良,已經變成我何氏酒樓的一道特色菜。”
席雲飛‘嗯’了一聲,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麽食物,竟然能為這何晟賺得千畝良田。
不多時,何晟端著一個竹編碟子去而複返。
席雲飛好奇看去,神情一怔:“鍋盔?!”
鍋盔,關中人稱之“乾糧”,按發酵與否,又分為起面鍋盔和死面鍋盔。
‘陝西十大怪,鍋盔象鍋蓋’,吃的時候,用刀子切成塊。
小時候常見鄉人走秦嶺擔柴扛木頭,走時背個布袋,裡面就是鍋盔。
鍋盔很硬,又特別厚,吃的時候咬牙切齒,使勁地咬,很費勁,往往雙眼圓睜,因此,鄉下人又稱“睜眼鍋盔”。
啃幾片“睜眼鍋盔”,喝幾口山泉水,鍋盔耐饑,幾十裡崎嶇山路,百十斤柴火或木頭就這麽被漢子們扛回了家。
後世市面上賣的,大多是起面鍋盔,麵粉經過發酵,易消化,撒一些芝麻提香,更為吃客們喜愛。
席雲飛倒是吃過幾次鍋盔,只是沒想到這鍋盔是這麽來的。
“呃,那個,我能膜拜一下你家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