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笑了笑，毫不退讓地迎上了馬大頭的目光:“馬當家的，等日本人進城投誠，和引日本人進城是兩回事。前者，是武漢淪陷了，我們率先投降，後者，那就是引狼入室的罪人了。”

　　“這有什麽不一樣，不都被人叫漢奸?”馬大頭冷笑道:“莫不是白老弟愛惜羽毛?怕被人罵?”

　　小子還想引火忘我身上燒?白哲心下冷笑，嘴上卻彬彬有禮地說道:“這可大不相同。日本人入城了，投誠的人雖然有個先後，但是還是大有人在的。可是引狼入室，那可是獨一份的，做了這個出頭鳥，就算有日本人保著我們，可是整個武漢，可有很多人會把我們當成眼中釘，到時候我們莫名其妙地橫屍街頭恐怕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日本人進來了，三鎮不都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們進城立了頭功，到時候要槍有槍，要人有人，背後還有日本人，誰敢懂我們?”馬大頭一拍桌子怒道。

　　“馬老弟。”余藝用手在空中壓了壓說道:“冷靜，白老弟是讀書人，聽聽他怎麽說。”

　　“我們立了頭功不假，日本人或許會給我們多一些好處，可是我們拿了錢，拿了槍，還是要時間發展不是?那時候‘漢流’的其他山頭，還有青紅兩幫的人各個在盯著我們，明的他們不敢來，暗的裡給我們一下子難道我們都能防得住?到時候跟他們糾纏起來，如何發展?”白哲說完，馬大頭臉色緩了緩，沒再說話，顯然開始認真思索白哲的話。

　　“青紅幫和‘漢流’的山頭還是烏合之眾，兄弟們小心點，靠著日本人就挺過去了，那中統、軍統難道沒在武漢進行潛伏嗎?他們最喜歡搞暗殺，叫做‘密裁’。這群人有組織，有紀律，而且裝備都是進口貨，你根本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出手，怎麽出手，而且藏得很深，甚至我們山頭裡的兄弟都有他們的成員，我們吃喝拉撒都給他們看在眼裡，你引日本人進城，他們不第一個殺你，殺誰?”白哲繼續說道。

　　此言一出，人人臉色都暗了下來，武漢作為南京淪陷後的國民政府臨時駐地，雖然時間不長，可是國民政府的家當都搬倒了這邊，軍統和中統這種特務組織在這段時間能做多少布局，那可真是想不到的。

　　白哲喝了口茶，繼續悠悠地說道:“更別說這附近還有一群八路遊擊隊，他們殺起漢奸來，可是一點都不會留情。”

　　房間更加安靜了，隻留下了彼此的呼吸聲，馬大頭頹然坐下，顯然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提議的巨大漏洞。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做出頭鳥，就要面對各方面打來的槍子，單單是一般的幫會都不好對付了，何況還有在武漢深耕細作的中統軍統，還有那些藏匿在草莽之間的八路軍。進城投靠，無非是幫凶，引狼入室，那就是叛國了，那是要命的勾當。

　　胡宗雲問道:“白賢侄說得有道理，不知道在投靠日本這事上，白賢侄有何高見?”

　　白哲輕輕咳了兩聲，說道:“我們要做到兩個字，一個是快，一個細。”

　　“哦?”打扮得像師爺一樣的余藝本來靠在椅子上的身子坐直起來問道:“敢問白老弟，這兩字何解?”

　　“快，就是說我們投靠得要快，一招鮮，吃遍天。既然我們沒有膽子給日本人引路，別的幫會一樣也不敢，顧慮和我們是一樣的，所以在日本人進城之後我們要如何比他們更快一步投靠日本人，這就有考究了。”白哲回答。

　　余藝顯然是胡宗雲勢力中軍師一樣的人物，

這時候他已經直接跟白哲商議起來了:“武漢三鎮有‘漢流’、‘青幫’‘洪門’還有各路牛鬼蛇神，日本人進來之後示好的肯定很多，白老弟的意思是我們得在日本進城的時候站在一個顯眼的地方?讓他們看到我們?”　　白哲微笑點頭:“顯眼的地方若是有自然好，不過投靠日本人的肯定不止我們一家，要佔個好地方可不容易，說不定還要和別人大打一架。”

　　馬大頭又開始說道:“打就打，怕個錘子?”

　　白哲笑而不語， 余藝繼續問道:“白老弟可有更好的法子?”

　　“顯眼的地方佔不到，我們可以做顯眼的人嘛。”白哲笑著說道:“給兄弟們做一些日本國旗，學些日語，夾道歡迎他們入城，日本人肯定會注意到我們。”

　　“妙啊！！”沒等余藝說話，胡宗雲就一拍桌子說道:“就這麽辦了！幾位老弟，這事兒就你們去辦吧。找最好的裁縫做日本人的旗子，再找幾個日本人教兄弟們說幾句好聽的日語。”

　　說完胡宗雲轉向白哲笑道:“白賢侄，果然不同凡響啊！”說罷又稱讚了白哲幾句，另外幾個山頭的當家也紛紛來給白哲敬酒，就連馬大頭也對白哲神色好了幾分。

　　離開大中華酒樓之後，已經是下午三點，白哲徑直往房租接而去，今天下午四點半，軍統武漢區、軍統湖北區、法特組三個部門的人會在漢口法租界的德明飯店又一個碰頭會，作為胡宗雲的聯系人，白哲也要去參加。

　　德明飯店是一座典型的法國式建築，屋頂構尤為別致，采用覆鬥形式形鐵皮瓦屋面，坡度很大。鐵皮瓦面上貼瀝青油氈，塗以黑色。層面上的圓形老虎窗和立面上的壁柱處理，很有風味和特色。另外還采用了落地長窗直通花園，大門采用圓形旋轉門，顯得豪華高雅，與外部環境協調。軍統幾個負責人的會面就在飯店二樓的一間套房裡，白哲走過長廊，依稀可以聽到房間裡傳來的聲音。

　　“赤........的頭頭...........就是這樣說的，可真是有膽子。”

　　白哲聞言心頭一震，快步往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