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灰暗。
霧氣聚攏過來,周圍的溫度驟降,慕酒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聽著溫無歸的話,一種奇異的感覺浮上心頭,她道:“溫前輩,你這話說得就像你很老了一樣。”
溫無歸瞥她一眼,平靜道:“的確不年輕了。”
慕酒酒聽後打量他一眼道:“完全看不出來啊,感覺你和聞淵歲數都差不多。”
溫無歸聽後微微抬頭,目光帶著幾分懷戀:“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慕酒酒仔細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很難想象聞淵是個小男孩的樣子。畢竟他一直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就像個經歷了很多的人。她忍不住好奇道:“溫前輩,你很早就認識聞淵麽,他小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溫無歸淡淡道:“我與他也是後來認識的,畢竟他風頭太盛,不想知道也難。至於他的以前……”
“嗯?”
“聽說,過得挺慘的。”
溫無歸說後,臉上的神情有些奇異。
慕酒酒聽後一怔:“過得很慘?為什麽啊,可以跟我講講麽?”
溫無歸不搭話了。
他一雙眸子似深不見底的墨潭,望著湖面,似乎在認真垂釣。余光瞥見慕酒酒一臉熱切的望著自己,平靜道:“你這麽關心他,為什麽不親自問他?”
慕酒酒苦惱道:“我問他的話,他肯定不會說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他……”
溫無歸輕笑一聲。
慕酒酒想到初遇溫無歸時,他說那些奇怪的話。心想,其實那時候溫前輩就看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吧。
雖然沒有進入這個世界多久,但已經歷了這麽多事。慕酒酒不由得想起那年初遇聞淵,醉仙居裡驚鴻一瞥,後來月華靈界的相遇。接著又遇段千曉,幽夢小姐姐……這樣想來,自己都好久沒回現實裡的世界了,Dawn說兩個世界時間流速不同,也不知她回去後有沒有什麽變化。
她目光微微恍惚,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溫無歸看著她的神情,心中湧現一種類似於懷戀與寂寥的情緒。
就好像失去一些東西,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後,又看見一些鮮活的生命,在熱烈的燃燒著。
他輕輕歎一口氣:“年輕真好。”
慕酒酒心想,你看起來哪裡老了。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以前他曾說的話,於是開口道:“溫前輩,你當時說自己在隔川城故地重遊,是為了見故人,那你見到了麽?”
溫無歸聽後,神情突然淡了幾分。
他握著魚竿,往後一提,一顆頭骨又被甩了上來,正好在慕酒酒的腳邊,眼底幽幽的望著她,嘴巴一張一合。
慕酒酒:“……”
溫無歸輕拂衣袍,起身道:“走吧。”
慕酒酒驚訝:“啊?去哪兒?”
“你不是想毀掉那’亡魂之地’麽,那地方已經被一些人改變了位置,你找不到那裡,我帶你去。”
慕酒酒點頭,但她又有些奇怪,這明明是薑映兒對她說的,他怎麽知道?
她想到了一開始帶她找到樹的淡金色靈獸,腦袋裡靈光一閃,對他道:“前輩,那隻毛絨絨的靈獸不會是你讓它來找我的吧?”
溫無歸平靜道:“這隻麽?”
一隻淡金色的靈獸從他衣袍中鑽出來,輕輕瞟了她一眼,然後將屁股扭過去對著她,抖了抖,又鑽入袍子中。
“它平日裡待在儲物環裡,很少出來。”溫無歸道。
周圍霧氣越來越濃了,光線模糊不清,四周越來越昏暗。遠處似乎有什麽東西發出幽幽的聲音,又好似是錯覺。
溫無歸將目光投向遠處,然後指了指地上的東西道:“帶上。”
“啊,我?”慕酒酒望著地上那陰森森的頭骨,驚呆了。
“一人一個,公平。”溫無歸衣袍一揮,那頭骨便隨風而起,來到了他掌心,然後他也不管慕酒酒,徑直往前走去。
慕酒酒無奈,隻好撿起地上的頭骨跟了上去。入手極為冰冷,像是握住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她看著手上的頭骨,心想這東西不會咬人吧?
她望著前方姿態隨意瀟灑的溫無歸,他身形挺拔,明明是粗布麻衣,偏偏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與聞淵過於精致的容貌不同,溫無歸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隱居山林的高人,外貌雖算不上絕美,但他真正吸引人的是一種質樸溫和的氣質。類似於未雕琢的石玉,在清雨的洗滌之後,一種自然的,渾然天成的美便逐漸散發出來。
她並不知道自己要去何處,他們沿著湖邊而行,前面的湖水越來越混濁,一浪接著一浪,無數水花濺起。
厚重的霧氣像灰色的布,遮住了彼岸的場景。她似乎感覺對岸有什麽東西在晃動,但凝神一看,只看的見一些灰色的影子。
地上的路似乎由一種質地特別的岩石鋪成, 按理說應該是堅硬的,踩上去卻有點軟,給她一種很怪異的,不舒服的感覺。那顏色深色中帶著點紅,上面還有細細的青紫色的線,有點像血管。
慕酒酒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呆了,好不容易按耐住心中的想法,她又好似覺得腳下的岩石在動,耳邊也出現心臟的跳動聲。
她往下一看,瞬間驚叫出聲。
“啊!”
岩石裡面,竟然浮起一張張猙獰的臉,衝她陰森的笑著……
慕酒酒差點摔倒,此時,耳邊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酒酒——”
誰叫她!?有點像聞淵的聲音,他也來這兒了?
她剛想回頭,前方溫無歸止住了腳步,一道光從他袖中射出,慕酒酒頓時覺得身體僵住了,不能移動絲毫。
此時,溫無歸淡淡的聲音傳入她耳朵:“不要看腳下,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回頭。”
“……知道了。”慕酒酒小聲道。
那束縛消失了,她身體又可以活動。慕酒酒不敢再亂看,隻好望著前方溫無歸的背影,乖乖跟在他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她感覺前方的霧氣稍微消散了些,彼岸的場景也逐漸能看清輪廓。那裡似乎屹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像,但具體是什麽,還是看不大真切。
慕酒酒抱著那冰涼的頭骨,剛想問這東西到底有什麽用,突然發現它開始在手中微微震動,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一般,發出細碎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