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缺以前胖,便苦夏;如今雖然瘦了,但那苦夏的毛病,卻是落了根了。
隨便動上一動,那就像是從荷塘裡打撈上來的一般,濕噠噠的不說,還帶著一股子酸臭味兒。
“咳咳,我那紙是桂花香的,應節氣。你擱窗口吹吹,沒問題的。可小心著撕,我就寫了這麽一張,人名太多了些,再讓我寫,我也記不住了。”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小心翼翼的桌面上攤開了那張紙,這張紙十分的巨大,寫得密密麻麻的,有些地方被汗漬糊了,隻依稀看得清楚。
拿鎮紙鎮好了,謝景衣方才松了口氣。
“你舟車勞頓,且先回去歇了吧。他們怕不是不知曉你今兒個回來,你那侄兒,也不知道準備了瓜果沒,從我這裡拿些去,我叫馬車送你。”
趙掌櫃的點了點頭,站起了身,“我這些日子不在,可發生了什麽要注意的事?”
“沒什麽大事,還是像之前一樣,盯住溫家,吳王府。”
趙掌櫃離開京城之前,溫倩倩同吳王的好事已經定下了,說起來,除了這個,東京城裡這些日子倒真的沒發生什麽要緊事,除了立後。
趙缺松了口氣,“那便好,我怕官家要我摘星星,老趙我還得四處找梯子,累得慌。打明兒起,我就擱家躺著避暑了。”
謝景衣笑著應了,“你自去便是,左右阿準傷還沒有好,咱們也沒有什麽大事要做。”
翟準上次傷得厲害,如今還擱床上哼唧呢。
趙缺剛剛出門,柴祐琛便走了進來。
謝景衣頭也不抬,“你都聽見了,有什麽看法?”
“越是沒有問題,便越有問題。每一個地方,都恰到好處的解釋到了,像是早就想到,有朝一日,會有人來查一樣。”柴祐琛摸了摸下巴,在屋子裡踱起步子來。
謝景衣噗呲一下笑出了聲,“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話本子,我怎麽記得那話本子的男主角,便是喜歡這般,把手背在身後,在書房裡轉著圈兒踱步?”
“看書的時候,隻覺得一身王八之氣,真做出來了,到像是吃飽了沒事乾的無頭蒼蠅,透著焦慮,十分傻缺。”
柴祐琛一梗,拿扇子半遮了臉,佯裝淡定的扇了扇。
要不是謝景衣最近癡迷這話本子,反覆翻看,他至於東施效顰麽?
“沒有問題,也可能是真的沒有問題。不過荊州的確是有問題的,這是我的直覺。而且我在同一天裡,聽到過兩次類似的話了,那邊是從軍中退下去的……”
謝景衣說著,伸出手來,指了指桌面上鋪著的那張大紙,“之前聽趙掌櫃說話的時候,有兩個地方,我很在意,也是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頭一個,是這裡,鐵娘子。鐵娘子的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她的鋪子也並沒有改弦更張,荊州人隻知曉鐵娘子,不知曉鐵郎君。那麽我猜測,她應該是尋了個上門女婿。”
謝景衣說著,在鐵娘子身邊的那個名字上敲了敲。
“她的夫君也姓吳,是荊州下屬一個縣城裡的捕頭。鐵娘子生了三兒二女,注意看這裡,長子同次子都姓吳,但是幼子卻不是姓吳的,倒是個熟悉的姓氏,姓徐。”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趙缺說的時候,我還以為鐵娘子是年輕的婦人,從這譜上一瞧,方才覺得有趣起來。那鐵娘子,都有重孫子了。那麽,她姓徐的小兒子,就未必不能生出我這般大的女兒來。”
趙缺將注意力全放在姓吳的身上,那姓徐的小兒子,隻草草的標了一個不在荊州,便一筆帶過了。
“我之前同你說了,再宮中遇到吳四虎,照看徐夫人。”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你覺得宮裡的徐,同荊州的徐,乃是同一個徐。”
“嗯,這個猜測,很好證實。吳四虎沒有什麽心眼兒,也沒有多加打聽,不知曉徐夫人的事。但是吳老夫人知曉,明兒我去問問,便能知曉一二了。她不是說,徐衛兵乃是因為說了一門好親,方才從軍中退了出來,拿了吳將軍的信,走了。”
“徐夫人徐雅的祖父,去了哪裡?若按照荊州那個身份,捕頭之女,可沒有那麽容易進宮,還封了國夫人。”
柴祐琛若有所思,拿筆在那個徐字上,畫了一個圈兒。
謝景衣看完這邊,又指了指那邊,“這個尤家姐妹,也很有趣。二喬多麽厲害,嫁的都是人中龍鳳。尤家世代產美人,就沒有一個兩個,直達天聽的?”
柴祐琛如言,又在這尤字上頭圈了個圈兒。
“明日你去吳將軍府,問吳老夫人,我去宮中,查查是否有姓尤的後妃。”
謝景衣搖了搖頭,“先皇也好,如今的官家也罷,都沒有姓尤的妃嬪。但是直白的沒有,暗藏的未必沒有。”
“嬤嬤這腦袋,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連這些都記得。”
謝景衣歎了口氣,“以前不是閑得蛋疼麽?四角宮牆,能有什麽新鮮事可以做,都把那些真人真事,當話本子看了。越挖越有意思,也是打發時間的一個好方法。”
“那你當黑羽衛,倒是正合適了。”光明正大的打聽八卦趣聞,還能撈功績,豈不是美哉?
“彼此彼此,先從吳王身邊查起吧。尤氏並非大姓,應該並不難查。”
柴祐琛點了點頭,又將鎮紙擺好了,“走吧,還沒有用晚食呢, 今兒個忍冬煮了桂花丸子。”
謝景衣眼睛一亮,隨即又咬牙切齒起來,“官家過河拆橋,同我阿姐禮成了,便兩個人吃喝去了,竟是連頓晚食,也不給好好的備了。還美其名曰,新皇后勤儉節約!”
“謝景音可以不穿金戴銀,但你說她舍不得吃,那誰信啊!摳摳搜搜的,也不知道我替他抄了多少家,賺了多少錢,敞開肚子日日擺流水席,他也吃不完啊!簡直了!”
柴祐琛悶著笑,扶了謝景衣出了書房門,朝著小花廳行去,忍冬已經在那裡擺好晚食了。
謝景衣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桂花丸子。
“太甜了麽?怎麽不吃了?”
謝景衣眼珠子一轉,將杓子擱下了,“吳四虎得了我的警告,說日後再不給徐雅捎東西了。若是徐雅別有居心,那麽近日一定會有所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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