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們兩個人心腸硬,對於孩子毫無憐憫之心。
“你還記得阿團嗎?”謝景衣歎了口氣。
柴祐琛拍了拍謝景衣的肩膀。
這世間哪裡有那麽多人中龍鳳,天生俊傑。上輩子一開始的時候,他們走得可比現在艱難多了,她要從浣衣女婢做起,柴祐琛得去地方上攢實績,新法舉步維艱,官家滿頭包。
太后一心要中宮生下嫡長子,可有些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是嫡子的孩子,要不生不出來,要不還來不及序齒,便早夭了。阿團便是其中之一。
“挺可笑的吧,剛出生的奶娃娃,便已經有了派系立場之分,有了敵我陣營。怕不是死的時候,連這幾個字,都不會寫呢!”
“這小東西,手一捏就嗚呼了,喝個奶便能嗆死,簡直一生下來就是活生生的弱點。待長大了,若是聰明伶俐不讓人操心還好。”
“但據我觀測,一般聰明的父母,多多少少會生出幾個笨孩子來。要不然的話,豈不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年年生到他家去!這不合適啊,為何富不過三代,那都是老虎生出鼠兒子。”
謝景衣說著,伸出了手指頭,“我往上數了數你家族譜,唉,你的娃……令人神傷,嗚呼哀哉。可能等到了十歲,還指著驢說,爹啊,這頭豬怎長得這麽瘦呢……”
柴祐琛的幻想著那畫面,太蠢了太蠢了,養兒子不如養驢!
人家好歹還能指鹿為馬一下,他兒子竟然指驢為豬,這品階頓時下來了,柴丞相謝嬤嬤的臉都掉進十八層地獄了有沒有!
謝景衣說著,亦是覺得心有戚戚,定是要回去尋李杏配出一副不傷身體的避子湯來,哎呀,這又是一個發財致富之路啊!
這天下,她謝老三不發財,誰發財!
……
時間一晃,便到了太后生辰的前一日。
雨好歹是停了,但是烈日當頭,好似要把整個大地都烤裂開來。
趙掌櫃的穿著新綠色的袍子,帶著新綠色的小帽,搖著扇子舔著舌頭,站在一個小院子的門口。這宅院的大門,平平無奇,同京城之中任何一個富人之家瞧上去,並無什麽不同之處。
甚至大門口兒,都沒有多栽一棵桃李,多插一根柳枝,更別提什麽字跡特別的門牌,暗藏玄機的八卦陣法了。就是一個普通得詩人路過完全不會有吟詩興致的地方。
“謝老三,咱們怎麽還不進去,在等什麽?”
謝景衣搖了搖手中的團扇,鄙視的看了一眼趙掌櫃的,“你說說看你,可算瘦出人形來了,怎麽還像狗子一樣舔著舌頭,不知道的,還當你是狗子修煉成精了呢!”
關慧知一聽,簡直就像是覓到了知音,忙附和道,“可不是,別拿你那張好看的臉,做這麽醜的動作。他娘的,自打你變好看了,我這鞭子都抽不下去了。”
趙掌櫃挺了挺肚子,自覺不對,低頭一看,他已經沒有了肚子。
“糙這麽多年糙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沒有記起來。再說了,粗糙的美少年,你們覺得是不是頗有雅趣?”
謝景衣差點沒有吐出來,“就你!還美少年呢?那我豈不是還在我阿娘肚子裡?”
趙掌櫃的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所以,咱們為何要頂著炎炎烈日,站在門口不進去?”
謝景衣心中數著數兒,開了鎖,推門進去,邊走邊說道,“你不懂,你不懂。老道我掐指一算,這個時辰煞氣最重,誰見誰垮,看一眼要罵娘,看兩眼哭斷腸,看三眼全家亡。”
趙掌櫃同關慧知的腳都像是生了根一樣,半步都挪不動了。
“我們這是進門,還是進鬼門關?”
謝景衣一扭頭,招了招手,“哎呀,我們有黑雞毛撣子護體,宛若那金鍾罩鐵布衫,毫發無傷。”
兩人勉強的點了點頭,依舊是心有戚戚的,這地方雖然不是鬼街,可遠比鬼街更讓人害怕好嗎?早前幾日,謝景衣神秘兮兮的說狡兔三窟是不夠的,他們黑羽衛要遍地開花,有個舒坦的據點。
今日一大早兒,便召集了黑羽衛僅有的四人,來了這裡。
四人?趙掌櫃想著,扭頭看了一眼倚著門的翟準,“阿準你怎麽還不進來?快把門關上,倚門賣笑,不是咱們要乾的活計。”
翟準也不惱,笑眯眯的跟了進來,他的眼睛,像是一道彎彎的月牙兒,也不知道去哪裡野了,臉上新添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趙掌櫃的想問,但謝景衣沒有問,他便也就不問了。
院子不大,亦毫無新意,同尋常家宅,並無不同,除了一個巨大的地窖。
“所以,咱們換了一個地方,還是得鑽到地下去?那跟鬼街,有何不同?”關慧知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趣。
謝景衣搖了搖頭,“那怎麽一樣,鬼街陰氣重,咱們老在那裡審人殺人的,萬一那鬼魂附體到了趙掌櫃的假人身上,為非作歹怎麽辦?”
關慧知一驚,“還有這樣的事?”
謝景衣哈哈大笑起來,“咱們這四個人裡,你最好騙了!當然是沒有的。這裡衣衫,馬車,乾糧,刑具都齊備,我瞧著就很好。”
她說著,神色嚴峻起來,“太后生辰在即,會有外頭的戲班子,還有一些樂坊的人進宮獻藝。翟統領收到風聲,有蔡太妃余黨,要乘此機會行刺。現在只知道,已經混入到這些人當中了,當不知道是誰。咱們得去查查他們的背景。 ”
謝景衣說著,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冊子,“宮中早先已經調查過了,這是名冊,以及每個人的籍貫來歷。咱們對照著分頭去查。”
趙掌櫃的一聽,一跳三尺高,“開什麽玩笑呢?明日便是太后生辰了,就咱們四個,這麽厚一疊,如何查得完?我的天,你竟然還在門口耽誤了那麽些時候,謝老三,今日日頭太大,把你曬暈頭了吧!”
謝景衣眼珠子一轉,“早說了你肉能減掉,腦子可不能減掉,要罵罵他爺爺去,罵我做什麽?”
她說著,走上前去,伸手一撕,將那冊子撕成了四份。
趙掌櫃的同關慧知沒好氣的拿了兩本,快速的出了門,各自想辦法去了。
謝景衣扯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抄起小桌旁的刀子,劈開了一個瓜,頭也不抬的啃了起來。
“他們都去了,翟準你怎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