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厥它就是再聰明機靈,那它也只是一頭驢,不會打馬球,只會被馬踢。
謝景衣呼嚕了一大碗面,方才同柴祐琛一道兒進了屋子,還是柴祐琛常住的主院,但已經同之前大不相同了,翟氏給她打的都是江南富貴人家出嫁時慣用的床榻桌椅。
上頭雕著四季景,繁華百種若是細數起來,從天黑數到天亮都數不清。大紅的床帳繡的是百子千孫,喜慶的胖娃娃胳膊腿兒像是湖藕一般。
“光是看著,就頭皮發麻的,感覺誰躺誰懷胎!”
柴祐琛一個翻身,率先上了床榻,“謝嬤嬤當自己個是取西經的大和尚,喝了子母河的水麽?”
謝景衣嘿嘿一笑,“也是,一碗肉擺在面前,謝三我卻不能吃,不是大和尚又是誰?”
她說著,輕松的越過柴祐琛躺了下來,“要說我阿娘,可真實誠,就這床榻,我便是娶十個夫郎,那也躺得下。”
她正說著,柴祐琛已經一個翻身,壓了上來,“謝三,你長本事了啊!”
謝景衣眨巴了下眼睛,“柴二哥哥說什麽?謝三年幼不明白。”
柴祐琛咬了咬牙,又躺了下來,一個翻身,背對著謝景衣,扯起了床邊的折扇,搖了起來。
謝景衣咯咯的笑出聲,伸手戳了戳柴祐琛。
柴祐琛一個激靈,翻身看了過去。
謝景衣驚恐的往後一縮,“妖精,莫要過來!”
“你這個人……真是的……”柴祐琛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遮住了謝景衣的眼睛,“睡了,明日還有硬仗要打呢!”
謝景衣也知道不能鬧得太過,收了聲,四仰八叉的躺著,一瞬間便睡了過去。
柴祐琛熱得要命,做起身來,拿著折扇搖了搖,見謝景衣睡熟了,沒好氣的給她扇了扇,“沒心沒肺!活了兩輩子,對大陳有心,對官家忠心,偏生對我,沒心沒肺!”
他說著,可勁兒搖了搖,過了好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笑起來。
一個蘿卜配一個坑,他自己個是個崎嶇的蘿卜,也就喜歡歪七豎八的坑了。
柴祐琛想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扇子,不知道過了多久,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閉上眼睛,便是漫天的血腥,漫天的大火,滾滾的濃煙熏得人睜不開眼睛,他甚至看不清楚謝景衣的臉,“阿衣阿衣……”
柴祐琛醒來的時候,發現整個人都濕透了,東方淺淺發白,門口的柴貴拿著帕子候著,輕輕地說道,“公子,該沐浴更衣,去早朝了。”
柴祐琛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謝景衣,她依舊四仰八叉的睡著,薄被未蓋,白白的肚皮露在外面,一起一伏的,像是一隻待擼的貓兒,半點看不出戾氣。
也只有睡著的時候,她方才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
柴祐琛伸出手來,扯了扯謝景衣的睡衣,又替她蓋了被子,方才輕輕的嗯了一聲,朝著門口走去。
雖然是夏日,但晨起之時亦有涼意。
……
柴祐琛坐了馬車,一路朝著宮門走去,早晨的街市已經有了煙火氣。
提著花籃的小童,叫賣著剛摘的還帶著露水的花兒;有那不知道哪裡來的老農,挑著一擔菱角,還沒有吆喝,便已經被大宅門裡管采買的婆子,直接要走了。
畢竟,這是城裡人都喜歡的“野趣”。
臨近陳宮,馬車排了一路兒,柴祐琛放下了馬車簾子,閉目養神起來。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夢了,更別提,關於他同謝景衣一敗塗地的夢。
成王敗寇,技不如人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他們自詡是聰明人,可一山更比一山高。
柴祐琛歎了口氣,這條路總是要等許久。看似權勢近在眼前,可對於有的人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便是一條小路,那也是層次分明的路。
哪家的馬車要先行,哪家的馬車得在路邊等著,都給你清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一上朝,柴祐琛便知曉,昨兒夜裡,宮中絕對出大事了。
官家看上去強顏歡笑,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悲慟模樣,強打著精神,耷拉著腦袋,像是昨兒個夜裡被山賊擄去當了壓寨夫人一般。
“眾位卿家,有事早奏,無事便退朝罷……”
歐陽相公眼皮子抽了抽,“官家可是身子不適?”
官家未語淚先流,“朕著實不孝,昨夜懺悔思過,一宿未免,恨不得以身替母,代太后受苦。如今太后躺在床榻上,朕哪裡還有心思上朝……”
堂上都議論紛紛了起來,歐陽相公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官家,太后可是身子不適?”
“母后昨夜嫌熱,在湖邊納涼,在躺椅上睡了過去,好生生的,卻不知道怎麽掉入了蓮花池中。她老人家畏水,險些……險些……多虧吳將軍府的關大娘子勇猛,及時將她老人家撈了上來,方才……”
“母后雖然性命無憂,但也受了驚嚇!”
吳將軍一聽,忙上前一步,“太后無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那外孫女兒,大大咧咧的,若是有什麽做得不妥當的,還請官家責罰。”
官家擺了擺手,“關大娘子救太后有功,嘉獎都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責罰呢!只是短短時日,幕後先是腹疼,遂又落水……做兒子,實在是心中慚愧!”
朝堂上寂靜了片刻,無人敢接嘴。
誰都知道,官家一哭,禦史台的鐵嘴吳禦史,便又要開始罵人了。
柴祐琛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他總覺得,官家最近掌握了什麽了不得的本事。
“官家!你身為一國之主,孝順是好事!但切不能愚孝!且不說太后好生生的,便是有所欠安,那也不是官家你不好好上朝的理由!你先是國君,方才是人子!”
“官家!宮中奴婢萬千,太后自有良醫看顧。可我大陳,還有多少老人有病無處醫治,有多少幼童無人養育,他們都指望著官家你呢!”
吳禦史是個半老不老的老頭兒,生得一副刻薄相,雖然是個文臣,但最見不得軟弱之人了,別說大臣們平時說一些軟趴趴的話了,就是官家,背沒有挺直,他也是要跳出來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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