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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難英雄譜》第四百四十九章 物是人非
  那是一隻男人的手,傷處齊整,似是被利刃斬斷。

  藍橋稍稍松了一口氣:“能看出這手斷了多久嗎?”

  “兩三天吧。”花語夕看著血跡斑駁的斷手道,“要是如你所說,這本是一座空谷,最近必然有事發生。”

  “師妹……”藍橋加緊腳步,往他當年與白雪音療傷的瀑布處趕去。

  水聲在他耳畔越來越響,和水聲同樣隆隆作響的還有他緊張的心跳。

  與白雪音相離雖不過二十日,藍橋想到她這些日子經受的苦楚與磨難,卻感覺有十年二十年般漫長。

  她會在這隱秘的河谷中嗎?

  如果在,那崖下的斷手是否意味著她陷入某種麻煩,如果不在,他又何時才能再找到她?

  一個朦朧的身影出現在瀑布旁的水霧中,雖然看不清面貌,但從那人俏立在岸邊的玲瓏身形還是能辨認出,應該就是白雪音。

  “師妹!”藍橋又喚了一聲,大步朝白雪音奔去,絲毫不顧自己踩進溪流中的腳,濺起一片片的水花。

  水霧中的白雪音似乎並未聽到藍橋的呼喊,轉身又消失在濃霧深處。

  藍橋幾乎以為是想白雪音想瘋了出現幻覺,直到自己也鑽進那片濃霧,在瀑布西側的崖邊再次看到白雪音,才終於確信沒有看錯。

  白雪音比十幾天前清瘦了不少,面頰消瘦,眼窩深陷,一身白衣早已髒汙破損得不堪入目。

  她此時蹲在崖下,正認真地擺弄一截木料。

  離白雪音不遠的一小片空地,不少樹皮和碎樹枝散亂地堆著,白雪音身前放著一根樹乾,已被去除了樹皮。

  白雪音在樹乾摸索著,用手指丈量著確認位置,然後用河清劍切下一根半寸厚的木條。

  河清劍的劍鋒豁口密布,顯然是大量砍樹和切削木料造成的結果。

  白雪音顯然對佩劍受損並不在意,把幾根切好的木條抱到濃霧的另一邊,仔細地用劍尖鑽出幾個小孔,又把剛才切樹乾時剩下的邊角料製成木銷,以劍柄作錘,將木銷打進鑽好的孔中,木條便被拚接成一塊簡陋的木板。

  花語夕在身後悄悄拉了拉藍橋的衣袖,帶著他又往旁邊走了兩步,指著一個巨大的長條形木箱子道:“你看這是什麽。”

  那木箱子一人多長,約二尺深,像一個儲物用的臥櫃,卻唯獨缺了蓋子。

  藍橋見臥櫃所用木材都是白雪音自製的那種木板,低聲道:“她費勁弄這麽個大櫃子做什麽?”

  “這不是櫃子。”花語夕悲哀地道,“是她給自己準備的棺材。”

  藍橋一驚正想說話,就見白雪音拖著她剛拚好的一塊木板走過來,有些吃力地將木板推木箱,不住用手在木板的邊緣處摸來摸去,仿佛想確認木板的尺寸。

  終於,她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疲憊地倚著木箱坐下,渾然不覺藍橋就站在她兩三步外的地方。

  是霧氣太濃了嗎?

  但為什麽她的一舉一動,以致每一個表情變化,藍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藍橋忍不住再靠近一些,直靠近到距白雪音不足兩步,她才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起身,抓起河清劍指著藍橋道:“別過來!”

  是白雪音的聲音沒錯,但她說話的腔調不知為何,竟聽著十分別扭。

  “是我呀。”藍橋柔聲道。

  白雪音偏著一隻耳朵,像是竭力辨認遠方縹緲的聲音一樣。她也不知聽沒聽到藍橋的話,眉頭緊鎖地道:“你的同伴欺人太甚,怨不得我,你想替他報仇的話,盡管動手便是,反正我也沒幾天好活。”

  藍橋聽著她莫名其妙的話,猜到她可能將自己錯認成別人,心中一動,將真氣灌注到自己的陰陽手環。

  手環產生難以置信的
牽拉之力,竟將白雪音的一條手臂向拉起。

  白雪音陡然變色,顫聲道:“師……師兄……是你嗎?”她有些急切地摸索著身前的虛空,一副想觸碰藍橋,卻找不到他的樣子。

  藍橋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緊緊將她抱住,一邊撫摸著她纖瘦的背脊,一邊在她耳畔道:“是我呀,我來找你了。”

  白雪音淚如泉湧,臉頰緊緊貼住藍橋的肩膀,貪婪地嗅著他身的氣息,久久說不出話。

  “我不是做夢吧?”過了半晌,白雪音幽幽地道,“能在臨死前再遇到師兄,真好。”

  她似已想不出什麽辭藻來描繪此時的心境,只能用最簡單的“真好”代替。

  “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藍橋指著花語夕道,“你看我帶誰來了?有她在,你會沒事的。”

  花語夕始終靜立在一旁,直至此刻才忍不住道:“看她的情況,應該是火毒沿經脈入侵了頭部,以致視聽二感受損。”

  “你是說她看不到也聽不見?”藍橋心中一沉,愈發為白雪音的處境感到心酸。

  “別怕,我在。”藍橋拿起白雪音的一隻手,用手指在她的掌心寫道。

  “難怪她要把自己隱藏在瀑布下的濃霧中。”藍橋接著又歎息道,“聽她剛才的話,似乎還有仇家,她這樣的身體狀況,確實需要水聲和濃霧的保護。”

  “剛才那隻斷手, 應該就是被她砍斷的。”花語夕對白雪音的堅韌也很有感觸,“不過從現在開始,有我們在這裡,她的苦難就算到頭了。”

  “你有辦法了?”藍橋喜眉梢。

  “根治的辦法需要時間,減緩症狀延長生命還是能辦到的。”花語夕邊說邊摸出一個白瓷瓶,從裡面倒出一枚朱紅的藥丸,塞到藍橋手裡道:“這是我自製的赤霞百花丹,你先喂她服下。”

  藍橋依言照做,白雪音知是藍橋,也不違拗,乖巧地吃了。

  花語夕又拿出兩根銀針道:“接下來我會以銀針輔助行氣,一方面幫助藥力擴散,一方面也利用自己的真氣嘗試壓製火毒,如果能將火毒從頭部逼退,她的視聽二感或有可能恢復。”

  “真的?這是徐叔的獨門醫術吧?當初在洞庭湖,你也是用這一招診治的小公子杜余。”藍橋一聽白雪音可能恢復視覺和聽覺,立時激動地道:“有什麽我可以幫你做的嗎?”

  “我也只是盡力而為,畢竟功力尚淺,無法和徐先生的定天針相提並論。”花語夕無奈地一笑道,“此術極是耗神,待施術完成多半已至深夜。那時我恐怕已無力再照顧公子,隻盼能有口吃食果脯,能有個容身的地方休息。”

  “包在我身。”藍橋滿口答應,真誠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花兒,多虧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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