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一處空曠的溶洞般的巨大空間,有石筍、石柱和石台,完全是天然形成的狀態,與眼前這人工開鑿的墓門和墓道顯得格格不入。
凌羽飛揮劍掃開已迫近至腳邊的幾條怪蛇,率先走入門外的空間。
藍橋卻因真氣損失過度,再加上被凌羽飛並非同源的真氣反噬,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白雪音一把將他扶住,拖著他已失去意識的身子離開墓道。
兩扇厚重的墓門足有千斤,墓門外是一條足有一人環抱粗的巨大石梁,將墓門死死封住。
現在這石梁已斷作兩截,斷口處平整光潔,就如同被細細打磨過一樣。
凌羽飛無暇感歎藍橋這一劍的驚天之力,匆匆把李珠兒靠著根石柱放下,替她吸吮腳上的毒血。
李珠兒慘然一笑,輕撫著凌羽飛的頭髮道:“別費事了,反正大家都出不去,早走一步晚走一步,又有什麽區別?”
凌羽飛卻不答她,隻不住地吮出她怪蛇咬傷處的毒血,再一口口吐在地上。
白雪音聽她毫無求生之心,安慰她道:“這墓門既是季之道墓室唯一的通道,那麽當初為他下葬的人,一定可以循著某條路線進入這裡,直到把他安葬,才用這根石梁封死墓門。”
“換句話說,我們既然見不到送葬者的屍骨,說明一定存在著一條路,能從這地方出去。”白雪音接著道,“等我們找到出路,讓你羽飛哥哥去找郎中為你診病,這種蛇在祁連山區如此常見,附近的郎中必然有藥能治。珠兒妹子,千萬不能放棄啊。”
她一邊以內力為藍橋療傷,一邊又對凌羽飛道:“你就算幫她吸乾淨了毒血,現在仍有一小部分毒素已經進入她的體內,我們必須盡快逃出去才行。”
凌羽飛覺得有理,剛想附和,就聽頭頂忽然傳來一片破風之聲。
他養梟多年,一聽就知道是飛禽俯衝的聲音,轉頭一看,就見一群蝙蝠不知從哪冒出來,烏雲似的朝他撲了過來。
這種蝙蝠甚是奇怪,身小而翅大,還生著一張尖嘴,仿佛專門獵食地面的活物。
他知道這群蝙蝠是循著血腥氣找來,連忙再把李珠兒抱起,同時揮動七孔定音劍發出魔音。
蝙蝠不比那怪蛇,被他的魔音一震便怪叫著退散。
它們飛進那門戶大開的墓道裡,正好發現爬了一地的銀頭怪蛇,紛紛俯衝捕獵。
這種尖嘴蝙蝠好像天生就是銀頭怪蛇的克星,僅僅一輪俯衝,就有數十條怪蛇被它們鋒利的尖嘴叼上半空,成為蝙蝠肚中的佳肴。
白雪音見狀道:“蝙蝠和蛇打起來了,我們快走!”
她背起尚未醒轉的藍橋,朝凌羽飛招呼一聲,小跑著闖進溶洞角落處的一孔通道。
凌羽飛抱著李珠兒緊隨其後,走了約有小半個時辰,通道盡頭出現三條岔路。
“往哪邊走?”凌羽飛遲疑起來。
白雪音查看了一下地勢道:“左邊的岔路空氣潮濕,前方或許有地下河之類的水源,右邊的岔路則是向上的緩坡,說不定能返回地面。”
“走左邊。”凌羽飛急切地道,“咱們現在又饑又渴,能補充些水分也是好的。”
白雪音卻遲疑起來:“我們現在本就深在地底,再去找地下河的話,豈非離地面越來越遠?到時候那些怪蛇或者蝙蝠又再追來,如何?”
凌羽飛還沒說話,被他抱在懷裡的李珠兒迷迷糊糊地道:“水……水……我好渴……”
“我這就帶你找水喝。”凌羽飛又看了白雪音一眼,也不再等她的意見,徑直衝進左側的岔路。
白雪音輕歎一聲,背著藍橋走近右側的岔路。
她生怕怪蛇或蝙蝠再追上來,一路沒命地狂奔,途中又經過數不清的岔路,她也記不得那麽多選擇,隻挑上坡的岔路走。
若是死路,她便折回岔路口,再選坡度第二高的岔路。
她就像在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宮裡亂竄,隻憑借坡度選擇岔路,希望離地面越近越好。
或許是過了幾個時辰,也或許是過了幾天。
當白雪音再也跑不動的時候,她倒下了。
倒在一條岔路的盡頭。
路的盡頭是一堵牆,這當然是條死路。
路的盡頭,會不會也是生命的盡頭呢?
白雪音長歎一聲,絕望地把藍橋放下,讓他枕著自己的腿躺平。
“師兄……”白雪音輕撫著藍橋的額頭,兩行清淚自她面上劃落,“師兄,你醒醒啊。”
淚珠劃過她乾裂的嘴唇,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又沿著指縫流到藍橋的額上。
“我……我實在走不動了。”白雪音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我們可能, 要死在這裡了。”
她見藍橋仍未醒轉,幽幽地接著道:“不過你知道嗎,雖然明知道可能出不去了,但我卻並不感到悲傷,甚至內心還有一絲歡喜。”
她的聲音低沉,既像給藍橋訴說心事,又像喃喃自語:“因為在我們生命的最後時刻,有你陪著我,有我陪著你。不是風姐姐,也不是李姑娘,只有我。”
“我知道,在你心裡,我只是一個親密無間的戰友,一個知己,一個妹妹。”她的手輕輕在藍橋的面頰上撫摸,輕柔地就像母親撫摸剛出世的孩子:“有師門的規矩,我不敢,也不該奢望什麽,我隻想默默守護著你,就像現在這樣。”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竟然想起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我們在河谷瀑布下療傷的那段時日。”白雪音說到這裡,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這微笑是溫暖,是沉湎,還是懷念,或許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還記得你當時為我作的那首小詩嗎?雖然明知道你是在取笑我,但偏偏,怎麽也忘不掉。”她笑著輕啐了一口,旋又歎息道,“唉,我們要能永遠留在那小谷裡不出來,該多好呀。”
她充滿情意的目光落在藍橋的臉上,忽然發現藍橋的眼珠好像在眼皮下動了一動。
“師兄,現在輪到我為你作一首詩如何?”白雪音輕輕咬著嘴唇道,“你若喜歡,就睜開眼看看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