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窖的入口對白袍騎士而言比較窄小,但藍禮在此卻暢通無阻。
抵達後,他們一前一後走入其中,腳部踩踏岩石階梯不斷向下深入,沒多久,一股子陰冷之感就油然而生,胳膊上因此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進入地窖後環境就變得非常昏暗了,白袍騎士手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邊,身後敞開著的扇形入口有光芒揮灑而來,卻隨著前行愈發稀少,最終因兩人下了階梯完全消散。
而伴隨著腳步繼續前行,那種特殊的味道則越來越濃,將此地其他所有氣味全部遮蔽。
橘黃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在火把頂端,於騎士身後照映出一道狹長的影子,一抹明亮的黑色隨著兩人前進從眼角晃過,卻又因火光離去飛快暗淡。
那是一副小狗骨頭般大小的頭骨,松散癱倒在此處地窖外部邊緣位置,藍禮好奇地瞥了一眼,緊接著就被前方更大的龍骨吸引了注意力。
火把光芒昏暗,但仍舊能將周圍一片范圍的事物清晰照亮,伴隨著騎士身上那清脆的盔甲碰撞聲與腳步聲,眼前所見到的骸骨越來越多。
獵狗大小、牛犢大小、馬匹大小、野牛大小、乃至……巨龍大小。
漆黑的頭骨一顆接著一顆,一個比一個高聳龐大,最深處的一顆甚至高達穹頂,似乎都已經快要被這處地窖容納不下了。
凝神看去,這顆頭骨的眼窩空洞又深邃,尖銳牙齒如同一顆顆立在那裡的長柱,火光照耀在其上,似乎將那黑漆漆的骨骼表面鍍上了一層火焰鑄就的薄膜,並隨著火光燃燒而不斷閃爍。
“最大的這顆是黑死神貝勒裡恩。”白袍騎士說道:“征服者伊耿就是騎著這條龍將維斯特洛納入他的王國中的。”
沒有聲音回應他,昏暗環境下,黑發男孩此時正靜靜仰望眼前龐然大物,如同看著某種奇跡。
盡管早就知道自己投胎的世界是一個充滿神秘與奇幻的地方,盡管已經有了可以穿梭歷史的能力,並且曾經見過另外一種巨大遺骸。
但當一顆龍的頭骨,一顆傳說中的,明顯超出他認知的龐大生物遺骸出現在眼前時,他仍舊為此感到驚奇。
這一刻,他短暫忽略了誘惑著他的奇特香味,目光怔怔注視著隨火光晃動而似乎隱隱動彈著的龐大龍頭骨,內心當中對它的真面目充滿了好奇。
不過實際上他的目標並非是這顆最大的,而是它旁邊那個第二大的頭骨。
看起來那顆黑乎乎的頭只是稍小一號,嘴巴更長一些,但與其他頭骨不同,特殊的香味正是從其表面散發而出。
瞧了幾眼後,藍禮收回目光,同身旁白騎士道:“我們走吧,爵士,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騎士有些驚訝他就這麽準備走了,他還以為這小家夥會在這裡呆好一陣子呢。
畢竟大多第一次看到龍骨的孩子不是被嚇哭就是被勾起強烈的好奇心,然後迫不及待的問東問西或者自己跑去研究。
暗暗稱奇,白袍騎士卻並沒有多廢話,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帶頭轉身走去。
氛圍變得一片沉默。
回程的路上藍禮一直在思考著龍骨相關,而沒有心思再開口說話。
盡管之前因為觀看頭骨而震撼,但那並沒有讓藍禮失去理智。那顆第二大的頭骨雖然是散發氣味的根源,然而他可不會在旁人面前施展自己的特殊“手段”。
進入那種副本後,他在現實中的身體似乎就會陷入昏迷,單純如此倒是沒什麽,但他不確定在這期間,如果讓自己脫離了那進入副本的媒介會發生什麽。
而如果他真的昏迷在了這裡,身旁這位根本不可能乾等著讓他完事後再說的,況且就算他能等,讓外人看見這種現象也顯然不合適。
“還得想想該怎麽不讓別人發現。”想著這個問題,藍禮最終踏入城堡中一個有著乾枯護城河保護的方形堡壘之內。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平靜又吵鬧。
似乎從藍禮他們抵達之後,紅堡中的宴會就始終沒有停止過,每天晚上,位於城堡的王座廳內都會展開一場場熱烈而又喧囂的盛大晚宴。
晚宴參與人員眾多,歌手與雜耍演員接連表演。
西境的蘭尼斯特、河間地的徒利、谷地的艾林、乃至河灣地新投降的提利爾家族。
諸多大家族此刻都有人員身處於君臨當中,而他們麾下各個次級領主同樣多不勝數,絡繹不絕的貴族階級穿行於紅堡內外,仿佛整個維斯特洛的領主貴族在最近全都抵達了這裡。
原因只有一個——新王即將加冕。
事實上,如果不是非要等待著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返回,國王的加冕儀式早就開始了,畢竟國家不能沒有主宰者,而拖延的時間長了,難免會出現變故。
不過這一切都與藍禮沒什麽關系,目前來說,他只需要負責裝模作樣當一個有禮貌的孩子就夠了。
早晨時與史坦尼斯、勞勃、還有一位叫做瓊恩.艾林的谷地公爵一起吃頓早餐、晚上的時候被接去參加宴會,期間隔三差五有各地而來的貴婦小姐們圍著他指指點點,也有“同齡”孩子們跑來找他玩鬧。
他更是見到了幾個長相與印象中差別很大的人物。
詹姆.蘭尼斯特此時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穿著一襲禦林鐵衛的白袍,有著一頭耀眼金發,笑起來很帥氣,卻顯得有些傲慢。
泰溫.蘭尼斯特,詹姆的父親與西境公爵,屬於七國最頂級的大貴族之一。寡言少語,卻充滿威儀,每次出現都前擁後簇著一些有金燦燦頭髮的家夥,藍禮有聽說那是泰溫公爵的幾個弟弟。
不過蘭尼斯特家族雖然看起來聲勢顯赫,但眼下並不受人待見,每次出現都會讓旁人退避躲閃,然後指指點點。
所以藍禮很少見到這些人。
除此之外,他還見到了谷地老公爵瓊恩.艾林的新婚妻子萊莎.徒利,這個在他印象當中有著尖下巴的刻薄女人此時看來似乎是個圓臉。身材纖細,長相可愛,一頭棗紅色的長發漂亮極了。
她才十七八歲的年齡,卻坐在一個近六十歲的老頭子旁邊,怎麽看怎麽像爺孫二人,連父女都稱不上,然而他們卻是夫妻。
她的性格似乎也很好,總愛在吃飯的時候朝藍禮微笑,笑起來也顯得特靦腆。
不過藍禮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似乎充滿哀傷。
而這位的姐姐,也就是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的妻子凱特琳目前倒是沒有前來君臨,據說她剛剛生下一個男嬰,沒辦法長途奔走……
除了這有限的幾個人外,其他的藍禮就基本沒有印象了,他也沒多留意。相對而言,藍禮倒是更加中意宴會當中的食物。
栩栩如生的奶油天鵝嘗起來甜膩又清香,但卻不及真正的天鵝肉來的有吸引力,而嘗過那種類似鵝肉的食物後,藍禮卻又對沾滿濃鬱醬汁的烤熊肉更加好奇。
除此之外、香嫩的黃油焗鵪鶉、松脆的炸鱒魚、蜂蜜餡餅、蝸牛湯、腹部掏空塞滿香料的烤閹雞……
世界一時間被各種各樣的美食所佔據,讓藍禮仿佛突然覺醒了什麽獨特愛好,每天吃的小肚子圓滾,滿嘴流油,完畢之後回房間往床上一趴開始呼呼大睡。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自己胖了很多。
上午與晚上的時間基本就是在吃中度過的,其他時候他並不躲在房間裡,而是帶著勞勃給分派的家族護衛去找禦林鐵衛巴利斯坦,美其名曰仰慕對方的種種傳說與戰績,實際上是熟悉路線,準備一有機會就鑽進地窖。
而這個機會沒多久就已然到來。
……
某次閑逛中,藍禮趁著兩名衛士被一隻暴躁黑貓襲擊的功夫,腳步一轉就悄然消失在了一處建築拐角的牆壁後,隨後朝著早已熟悉無比的方向飛快前行。
身後不久就傳來吆喝與急匆匆的腳步聲,但聲音卻朝著另外一個他往常習慣走的方向前去,而沒有留意到他的真正所在。
藍禮因此徹底松了口氣,隨後匆匆順著牆根朝目的地出發。
矮胖的堡壘、肅穆的聖堂、廢墟般的半圓形矮塔樓、寥無人煙的庭院……小心躲避路上一切人員的他最終來到了不久之前抵達過的廢棄大廳,然後費力掀開那沉重的扇形木門,腳步踏踏下了地窖。
漆黑、陰森、冰冷,地窖環境依舊,但此時男孩卻並沒有火把光芒保護,乃至最開始他眼前一片虛無,什麽都看不見。
在門口稍微適應了些許後,他的視線這才緩緩恢復,但卻也頗為模糊。
只是這已經足夠了。
小心翼翼地不斷摸黑前行,踩著碎步走過一顆又一顆擁有空洞雙眼的怪異屍骸,他最終抵達了自己目標面前。
仰頭望去,這顆龍頭骨那深邃的眼眶即空洞又怪異,其中仿佛真的有兩顆眼珠子在緊緊盯著面前的黑發男孩,讓他不自覺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感覺有點滲得慌。
搓了搓胳膊後,藍禮深吸了口氣,然後一頭鑽進龍頭骨張開的嘴巴內,癱坐其中,雙腿伸直,小手緊緊握住眼前比他還高的猙獰黑牙。
一股溫潤卻又冰冷的怪異觸感因此浮現,但並沒有給藍禮多少時間感受,隨著他手部用力,原本清晰的思維就迅速模糊發散了。
周圍環境也變得更加幽暗,最終徹底變成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