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航去那家小攤子的時間日多。
有一天,他去的早了,老板剛才出攤,他看到的是一個清瘦的青年正站在攤位前和老板說話。
那個青年人長得很是英朗,只是面色在於航看來,有種不同尋常的愁緒。
就連於航都知道,這個青年似乎不怎麽好惹。
那個青年和老板說了一些話,便走了。
“那個人是誰啊?村子裡的嗎?沒怎麽見過。”
老板似乎對這個問題時常碰到,反倒是笑呵呵地回答道。
“就是個熟人之後了,真是難得啊,難得見到這麽一個人。不然,我還以為,在這樣的陸地上,可就只有我這麽孤零零的一個人咯。”
他說完,便遞了一杯酒和於航,一老一少都喝了起來。
之後,於航方才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
只不過,這也只是後話了。
老板的話頭很是豐富,但漸漸的,他會有意無意地提一些關於海上的消息,其實大都都是海盜這方面的傳說。
他們海員之內,仿佛很是熱衷於談論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海上惡魔。
“這些可都是海上的天災。”他是這麽說的。
但說起來的時候,嘴角帶笑,以至於大部分人對此都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
於航很怕海盜。
他隱隱約約間,曾經聽聞有家人死於海盜之手。
那是最尋常的平民百姓,就因為在海上搭船前往異地,便遭到了侵襲,無數人因此死於非命。幾無活口,這件事有人說是海盜,也有人說是海難,眾說紛紜。
海上之事,對於他們而言,還是太過遙遠,以至於,於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海盜的身份卻是叫他印象深刻,久久不可忘懷。
而那一家人的遭遇也深深嵌入了少年的記憶之中,變得不可驅散。
所以當老板說,天災和海盜的關系的時候,他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
“海盜之中,只有惡人才能存活,做海盜這行哪有什麽好人。”
當於航問,海盜之中是不是人生百態的時候,老板大笑著回答道。
海盜沒有好人。
“做海盜的都是求財,亦或是所謂尋求自由之輩,自由是這個世道上最難以解釋的東西,但無意外的是,人本來是沒有自由的,只有去爭取才有,這其中的手段,都違反常識,不是常理范疇之中的事情。”
他說的這番話有幾分顛三倒四,但於航聽完之後,竟是有那麽幾分明白。
“不過,若是做海盜,未嘗不是一番事業。”
老板說起的乃是濠鏡,以及黑鋒與三災的事情。
這些事情聽上去更像是當今的演義,在他們聽來,反倒是有幾分稀奇,於是來聽的人很是多,老板也算是能說會道,便將其中的事情說的很是曲折離奇。
這三支船隊的消息,分量而言,黑鋒三災多些,濠鏡反倒是最少的。
“三災和黑鋒那是現實的海盜,說起來,濠鏡這地方,陳氏海盜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老板是這麽解釋的。
於航也覺得,這樣的世界更像是世外桃源,而世外桃源一碰就碎,可濠鏡卻能在槍林彈雨之中自保了下來。
聽完故事之後,他也會和幾個少年亦或是同伴談論。
發覺大部分人對於黑鋒和三災的消息更為看重。
誰不喜歡所謂的英雄好漢呢?
可於航和少數的朋友卻覺得濠鏡的陳氏海盜更好一些。
對於他們而言,很難做到像是三災和黑鋒一樣。
他隱隱知道,這都是一將成名萬骨枯的事情,誰都有夢想,可他的理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他既不想做一個英雄,但卻想要自己的親人們不要那麽苦了。這個理想,說起來很小,但對他來說還是太難。
如今的她家,仍是村中的苦難戶,大部分的收入仰賴的是田間地頭的忙碌,還有他去城中打工掙來的錢。
他原本以為這些錢足夠他組織起一個家,但卻發現杯水車薪,用錢的地方總是比他想象的要多。
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多久?
他仿佛覺得自己是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他被這股潮水卷亂,無法還手。這便是這個時代所謂的悲哀。
他有那麽點向往濠鏡。
“只不過, 如此的世外桃源之後,也都是流血,誰也不知道這麽一個地方到底會存在多久,可能只是曇花一現罷了。”老板那麽說道。
眾人紛紛附和。
如今勢力還未成就,就已經由太多的人前來侵襲,到時候,究竟還會有多少災厄發生?
就連老天爺都不知道。
眾人談論著場面的一切,老板忽然說道:“如果有可能,我這把老骨頭也是想要去濠鏡長居的,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紛紛顧左右而言他,能夠真的說出想要的,卻是沒有幾個。
而於航便是其中之一。
人間太苦了,總要抬頭仰望仙境才好。
於航都不記得他是怎麽又見到那個青年人的。
青年人戴了半副鐵面,他站得筆直,雙手背在身後,被帶到他跟前的人足有數百人之多,那是在一個隱秘的海島之上。
青年人冷冷地說道:“這便是所有的人了嗎?”
此時一些面色肅穆者站在他的身後,都說道:“都在此處了。”
於航偷偷看了一眼,發現老板竟然也在那些人之中。
“我們是濠鏡的隱軍。”青年人說話很是直白,但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其中的東西,但很多人早已猜到,便都見怪不怪了。
“請諸位前來,乃是有一件事,便是想要問問你們,是否願意為我濠鏡效力。”
鴉雀無聲。
“你們可能覺得,受到了誆騙,但我也讓手下們都一五一十的說了,我們做的乃是殺頭的事情,也是富貴之事,雖是艱難,但肯定可以保佑諸位的家人衣食無憂。”
葉隱的聲音很是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