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定邦神色微微怔然,反應過來後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他似乎明白柳大少先前為何神情惆悵的歎息一聲了。
不由得,段定邦眼前突然浮現起了自己父親段不忍生前的音容笑容。
雖然父親戰死沙場的那一年自己還很小,而且又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但是段定邦卻清晰的記著自己的父親段不忍當初還活著時候的模樣。
遙記得自己父親的背影非常的偉岸,臉上的神色異常剛毅,身上大部分時間都散發著那種屬於軍人身上才會有的獨有氣勢。
自己父親的這種模樣在外人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苟言笑,不是特別的平易近人,可是他看著娘親與大哥,姐姐,還有自己的眼神裡卻充滿了柔和之情。
那是對自己夫人憐愛的目光,以及對自己子女們舐犢情深的關懷目光。
那是一種隻屬於一個夫君,一個父親身上才獨有的目光,可惜的是,這種柔和的目光離開母親和自己兄姐弟三人已經很多年了。
多到陡然想起會有種記不太清楚的感覺,久到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眼前閃過父親段定邦入土為安之時的最後一幕,段定邦滿懷惆悵的長歎了一聲。
“是,臣明白了,臣回營之後就把手裡的軍務暫時轉交到呂晨他們二人的手裡暫時督辦,然後便快馬加鞭趕去我爹的墓前祭拜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一番。
多謝陛下的苦心,臣段定邦定然銘記在心。”
柳明志看著段定邦感慨傷懷的神態,知道自己的話語觸及了這個後生晚輩的傷心往事了,隻好歎息著點了點頭。
“唉,定邦你可以明白朕的一番苦心就好了,我大龍乃是禮儀之邦,自古以來便是百善孝為先。
你即將統兵萬裡遠征的這等大事,自然應該去墓前通知你爹的在天之靈一聲。倘若你爹泉下有知的話,他一定會保佑你屢立奇功,安然歸來的。”
“陛下說的對,我爹他在臣小的時候就一直非常的疼愛臣這個兒子。
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若是知道臣馬上就要上戰場去為國開疆擴土了,肯定會默默保佑臣安然歸來故國的。”
柳明志微微頷首,抽出袖口裡的折扇隨意一甩,輕輕地扇動著徐徐涼風。
“對了,這次你去祭拜你爹的時候,順便也替朕祭拜他一下吧。
給他說一聲,就說朕很緬懷他這位老兄弟,可惜這段時間國事繁忙,朕實在是抽不出空閑時間去祭拜一下他。
你小子就暫時先代替朕這位兄弟給他上點好酒好菜,再上幾炷香吧。”
“臣遵命,臣一定把陛下交代的事情辦妥當。”
跟在柳大少左側的宋清也神色唏噓的歎了口氣,抬起手拍了幾下段定邦的肩膀。
“定邦,順便也幫伯父我祭拜你爹一番吧,等到朝廷的政務空閑下來,伯父便跟陛下一同前去看看他。
跟你爹說一聲,我這個當哥哥的想他了,只是因為身兼要職的緣故沒辦法去看他,讓他不要因此介意。”
“哎,小侄遵命,小侄保證把伯父的話帶到。
我爹他尚在人世的時候便性格豪爽,他在天有靈的話,肯定能理解陛下與伯父你們二位老兄弟的難處。”
宋清淡笑著點點頭,伸手從袖口裡掏出了一張銀票直接朝著段定邦遞了過去。
“你爹生前好吃好喝,尤其是無酒不歡,這張銀票你拿著,路上給你爹買兩壇上好的陳年佳釀給他伺候上,讓他在天上再好好的開懷暢飲一回。
那麽久沒去看他,就算是我這個老大哥對他的一番心意了。”
段定邦低頭看著宋清遞到自己面前的銀票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後忙不吝的搖了搖頭,伸手將宋清的手推了回去。“伯父,孩兒身上有銀子,足夠給我爹買上幾壇上好的酒水伺候上,這銀票你快收回去,小侄無論如何都不能要。
我得在天有靈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責怪小侄的。”
“放屁,你從軍入伍才多少時間,你如今尚未出征寸功未建,根本無法得到朝廷的賞賜,就憑借你那點軍餉夠幹什麽的?
再說了,你自己現在也老大不小了,該存點銀子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考慮了。
錢是男人膽,以後你就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快收下吧。”
“不不不,伯父,小侄身在大營之中軍餉俸銀根本花不了多少銀子,而且以前在家的時候,娘親,大哥,姐姐他們還會時常的給小侄很多零花錢。
小侄這些年一直埋頭研習兵法一道,除了日常開銷,根本花不了錢,因而小侄身上的錢絕對夠用。
伯父的美意小侄心領了,但是這銀票小侄是萬萬不能收下的。”
宋清眉頭一凝正要說些什麽,柳大少一合手裡的折扇卻率先開口了。
“定邦,你宋伯父給你的你就收下吧。
你自己有錢那是你的事情,你宋伯父對你爹的心意是你宋伯父的心意,這是完全是兩碼事情,不能混為一談。”
“這……是,臣遵命。”
段定邦神色感激的對著宋清行了一禮, 這才伸手接過了宋清手裡的銀票。
“伯父,小侄卻之不恭了,多謝伯父。”
宋清輕然一笑,隨意的擺了擺手:“給你你就收著,這是伯父給你爹買酒的錢,伯父心甘情願。”
“是,小侄明白了。”
柳明志聽完宋清兩人的話語也在袖口裡摸索了一下,等到摸了個空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穿的乃是龍袍而不是常服,自己身著龍袍的時候,根本沒有攜帶銀錢的習慣。
“成乾。”
“兒臣在。”
“你身上帶銀票了嗎?”
“回父皇,兒臣帶了。”
“拿一百兩銀錢交給定邦,讓他多給他爹買點好酒好菜,回頭朕讓你的母妃給你補上。”
“不用不用,這是兒臣應該做的事情。”
柳成乾在袖口裡摸出了一張百兩銀票,淡笑著遞到了段定邦的面前。
“段元帥,請收下。”
段定邦臉色糾結的看著柳成乾遞來的百兩銀票,正欲開口推辭下來,柳成乾再次說話了。
“段元帥,這可是父皇他的口諭,你就收下吧。”
段定邦抬眸看了一眼柳大少的背影,神色無奈的接過了段定邦手裡的一百兩銀票。
“臣段定邦多謝陛下,多謝三皇子殿下。”
“這是朕和武義王與你爹我們的兄弟之情,何須道謝。
一些客氣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加快腳步趕回去吧。”
柳大少抬眸輕掃了一眼距離自己還有百余步距離的勤政殿,將合起的折扇納入了袖口之中,雙手背在身後加快了自己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