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政四人彼此對視一眼,臉色複雜的走向了不遠處的影主。
聞人政他們走到影主身旁尚未開口說話,影主似是聽到了幾人的輕盈的腳步聲,忽然轉身目光淒涼的掃視著面前的四位算不上故友的故人。
“四位老友的來意老夫心中已然明白,幾位已然不必再說了,老夫心意已決,決然不會再做更改,四位故友不必再多費口舌了。
老夫偶然知道今日四位故友也要來皇陵相會,特意交代弟兄們備了幾壇陳年佳釀靜候佳音。
四位故友想來也是遠道而來,既然如此不妨今日就陪老夫好好的開懷暢飲一番,也不枉昔年咱們相識一場。
酒水已足,不知四位老友意下如何?”
影主說完看似是詢問四人的話語,實際上也不等聞人政四人答應與否,一甩鬥篷徑直朝著方才自己與柳大少對飲的矮桌走了過去。
聞人政四人見此情形也隻好臉色悵然的跟了上去,他們雖然看不透影主的具體想法,卻也已經從影主的言行之中明白了影主大致的心思。
想要厚著這張老臉幫助柳明志勸說影主罷手言和的事情,已然不再可能了。
影主淡淡的掃了一眼站在幾步外眼神有些詫異的柳大少,慢慢的停在了剛才飲酒的矮桌旁邊。
打量著已經在自己二人方才的拚殺之下變得杯盤狼藉的桌面,影主的目光掃視了一下擺放在矮桌兩側的那些酒壇。
影主確定了那些酒壇並未被自己二人方才的拚殺波及以後,隨手一揮便是勁風湧動,擺在矮桌左側的那些蒙上了一層塵土的四壇酒水濺射而起,在勁風的推動下徑直朝著聞人政四人激射了過去。
四人看著激射而來的酒壇皆是神色一凝,只有聞人政雲淡風輕的凌空揮舞了幾下手掌,舉止飄然的將激射而來的酒壇納入了手掌之中。
而白胡來三人看似平靜的臉色之下則是多了一絲驚疑之意,接下酒壇的動作雖然並不費力,比之聞人政飄逸自如的動作卻略顯繁瑣了些許。
四位先天高手默默的托著手中的酒壇,除了聞人政之外其余三人的眼底深處紛紛閃過了一絲謹慎之色。
影主表面上看起來簡簡單單的送酒行為在幾個老狐狸看來其實已經進行了一個短暫的交鋒,以影主方才揮送酒壇的力道來說,若不是自己幾人還有些不錯的本領,只怕酒壇在入手的一刹那就已經碎落一地了。
影主想要表達的意思相當的明了,這壇陳年佳釀的美酒老夫是送給諸位故友了,至於幾位能不能喝的上那就只有各憑本領了。
喝的上那是自己的本領高強,喝不上要怨就怨自己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的人,老夫雖然不會小瞧於你,但是同樣也不會太過高看於你一眼。
四人一瞬間便明白了影主想要闡述的深意,淡笑著看著手中的酒壇屈指一揮隨意的除去了酒壇上的泥封。
聞人政,白胡來兩人嗅到酒壇中撲面而來的濃鬱酒香,情不自禁的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愛酒之人。
反觀百善,慧法兩人,老臉苦巴巴的望著壇中清冽醇厚酒水的輕輕地道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我佛慈悲,貧僧今日迫不得已要破戒了。”
影主鬥篷下的銳利雙眸默默的打量著捧著酒壇神色各異的四人,目光最終定格在了聞人政的身上。
因為他從聞人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壓力,雖然還沒有真正的交手,但是僅僅從聞人政接過酒壇之時那行雲流水的動作之上影主心裡便已經有譜了。
這位昔日的一代帝師在功力上明顯是強過了自己的,至於強出多少,沒有真正的交手影主也不會妄下斷言。
不過回想起昔年在忻州風雲渡之時聞人政那令人驚為天人的強悍實力,影主心中徒留苦澀之意。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老故人的實力想來應該會更上一層樓了吧?
不過倒也不是絕對的,畢竟聞人政如今已經年老體衰了,隨著身體的衰老功力未必沒有逐漸倒退的可能。
這一點影主還是比較有發言權的,因為他與眾多弟兄的實力已經隨著歲月的消磨與身體的衰老漸漸的減退了些許。
雖然依舊還是被江湖中人尊稱為陸地神仙的先天高手,但是實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聞人政他比自己還癡長了幾歲,境界跟功力有所減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只是按照眼下的局面來看,聞人的實力是強是弱已然是不甚重要了。
想到這裡影主籠罩在鬥篷下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意,腳尖一抬將一壇酒水踢到了自己的手中。
與聞人政四人一樣屈指除掉了酒壇上的封泥,影主提著酒壇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風雷雨電四大法王和十一位影護法,以及更遠處的數十位諜影密探舉起了自己的酒壇。
“兄弟們,今日或許是……罷了,喝酒!”
數十位諜影之人目光坦然的凝望著高舉著酒壇的影主,不約而同的從腰間解下了酒囊或者酒葫蘆等酒具提在了手裡。
舉止飄逸的去掉了酒塞,一乾諜影之人舉著酒囊對影主揮舞了一下。
“吾等弟兄,敬主上。”
影主銳利的眼神望著一眾數十年的生死弟兄們逐漸別傷懷沉痛取代,默默的眨巴了幾下酸澀的眼角,影主微微側身提著酒壇對聞人政四人以及柳大少示意了一下。
“老夫李戡,敬諸位。”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影主一手撐著鬥篷,一手舉著酒壇對著鬥篷內張開的口齒傾倒了下去,似要開懷暢飲一場。
清晰的吞咽聲傳入了眾人的耳中,不遠處的一眾諜影之人也紛紛舉起了自己的酒具痛飲了起來。
一壇五斤裝的陳年佳釀在一盞茶左右的功夫被影主喝的逐漸見底,當最後幾滴酒水落下之後,影主舉著酒壇的手臂飄飄然的滑落了下來。
輕輕地打了個酒嗝,影主目光沉重的掃視了一眼柳大少,聞人政等人將酒壇舉起重重的摔在了遍布劍痕的地磚之上。
屈指擦拭了一下花白胡須上的酒水,影主目光沉重的審視著柳大少幾人。
“白胡來白老兄,昔年你可是朝廷裡大內侍衛的總教頭啊,睿宗先帝對老兄你是何等的看重?朝廷待你白家是何等的不薄?
帝師聞人兄,數十年前你少年得志意氣風發,入的廟堂方得大展宏圖之機,遂在朝堂之上,江湖之中留下了赫赫威名。
睿宗仰慕兄之大才,年少之時更是以師徒之禮相待,方有兄一展胸中丘壑之天地。
帝師之位,天劍之名,朝野內外無不仰慕兄之威名,在兄急流勇退隱居江南之後,天下之人更是大讚兄之高風亮節。
先帝亦是從不否認兄帝師之美譽。
數十年如一日以徒自稱,師徒之情何不如情比金堅?
奈何時至今日,兩位大兄竟然會……唉……
百善老禿驢,你乃化外之人,實在不該沾染凡塵俗世,當年若非睿宗先帝法外開恩,爾等大悲禪林早已經化作一片荒丘。
老夫若是知道早有今日,老夫隻恨自己當年沒有違抗聖意,血洗爾大悲禪林,絕你禪林廟宇。
慧法老禿驢,昔年的手下敗將罷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並肩王,老夫他們四人老夫無話可說,王爺您可是三公主殿下她……也罷……也罷……哈哈哈哈……哈哈哈……
醉眼看人間,人人皆忠良;醒目看時局,事事皆炎涼。
世態炎涼,當真是世態炎涼啊!”
影主言辭譏諷幾人間,悄悄的從鬥篷下摸出了那把玄鐵鑄造的雁翎刀持在了手中。
“人講禮義為先,樹講枝葉為源。
老夫的禮已經盡到了,這義就難為了。
除了白老兄他們四位老友,其他的老友和後起之秀既然也已經到了,那就沒必要躲躲藏藏了,不妨也一並現身一見吧。
青史幾行姓名留,人生不過忠義和氣節二名。
今日最慘也只不過是血盡人亡罷了,一起出來吧。
李戡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