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頭戴鬥笠、身披鬥篷的一男一女便走了進來,渾身上下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神秘程度絲毫不亞於那扇小門內的陸老板,卻不約而同的用一雙眼睛盯著周蘇墨看去。
直至關門的聲音再次響起,久違的溫暖才算回到了大廳。
眾位客人隻敢用怯生生的眼光朝著那倆人看去,卻是誰也不敢多抬頭,好像多出來的這兩人是鬼神一般。
十九個人的客棧內,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眾人依舊沉默不語,一個好事者都沒有,卻是連同阮志南、周蘇墨在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他們倆身上。
隨著角落裡那扇門的開啟,神秘莫測的陸老板總算在萬眾矚目中款款現身,卻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只見她身著一襲本就神秘十足的黑紫色窄袖褙子,及肩而下皆繡有花紋,形如杜鵑。烏黑的秀發上插著兩隻五彩斑斕的步搖,腦後垂著兩條黑紫色的絲帶。
一張繡花面巾牢牢的遮擋住了她的下半張臉,那雙裸露在外的眼睛卻透著森森憂鬱,她並不像畫娘穿著那般單薄,看上去卻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敢相信,這嬌弱的小女子居然有膽量斬下一男子手掌且面不改色。
眾目睽睽之下,這小女子出人意料的跪到了那兩位“鬼神”腳下。準確的說,她是跪在了左側那個看上去身形更為銷瘦的“男鬼神”腳下。
“陸惜嬌參見晏堂主,願堂主大人身康體健,一世無憂。”
被稱作“堂主”的男人,隨意扯下陸老板的面紗擦了擦手上的余沙,用眼神示意她起身,顫顫巍巍的陸惜嬌很是害怕,不敢動彈。
至此,神秘莫測的陸老板算是一覽無余的暴露在了眾人眼前,性別、姓名與面容再也不是秘密。
不知為何,那份神秘感不僅沒有消失,反倒越演越濃。只是再見過她的面容後,再也無人像方才那麽恐懼。
已經有按耐不住的客人開始揣測陸惜嬌與兩位“鬼神”的身份了。
“你們說,這陸老板到底是何來歷?她一個小姑娘怎麽能在這種地方開這麽一間客棧?”
“她一個小姑娘自然沒有這麽大的本事,怕是她旁邊那位……被她稱作堂主之人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吧!”
“如此說來,咱們所消費的銀錢豈不是全進了那位堂主的囊中?”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左側那位銷瘦的“鬼神”最先摘下了鬥笠,並伸手將跪地的陸惜嬌扶了起來,恰巧露出腰帶上刻有白虎紋路的玉佩。
因為距離相近之故,周蘇墨一眼便認出了他,心中是又驚又怕:“白虎堂晏嘉卓,他怎麽也來了?”
隨手將鬥篷遞到陸惜嬌手中後,瞥了一眼周蘇墨的佩劍,晏嘉卓主動朝著他鞠了一禮,彬彬有禮:“能在此處見到弈劍弟子,在下也感到十分驚奇。”
好奇心突起的阮志南忍不住問道:“這是何人?”
“他乃幽冥宮五位堂主之一——晏嘉卓,此人在五堂主中性格最是溫順,亦是輕功卓然,殺人不留痕跡之輩。”
下一刻,那名隨晏嘉卓同來的“鬼神”也現出真身,並十分激動的跑向了周蘇墨,見到他腰間別著的令牌時露出一臉興奮的神情:“禕禕呢?快帶我去見她!”
幽冥宮裡的恐怖絲毫不亞於流血域,那是中原武林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無論是五位堂主還是殺手,都是抬手便能要人命的。
唯有晏嘉卓最是性情溫和,
只要不主動惹他便不會有危險,周蘇墨總算安下心來。一隻手死死拽著賺煞令不肯松開,撫摸著“保命符”告知二人,他們口中的禕禕並不在這裡。 “不在?她若不在,賺煞令為何會在?”很明顯,晏嘉卓對此持有懷疑態度,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周蘇墨看去。
不知為何,一直勇往無前的周蘇墨竟被這樣的目光看到心慌意亂,幸得陸惜嬌為他解圍:“回稟堂主,禕禕……確實沒有來過這裡。”
晏嘉卓瞬間將目光收回,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和藹:“她既舍得把這東西給你,我自會看在她的面上對你們多加照拂。”
周蘇墨心中趨漸踏實,簫曳籮的身份愈加撲朔迷離,她不僅能讓勵琰欠恩,甚至能間接使喚晏嘉卓。
幽冥宮兩位堂主都對她這般依從,是巧合嗎?
傳聞,幽冥宮五位堂主中排行第二的荊瑤柯也為女子,是她嗎?若當真如此,她的本事就該高於晏嘉卓,又怎麽會懼怕流血域中的危險而不敢來呢?
不對!荊瑤柯並非善類,是絕對不會施藥救人的。
就在周蘇墨深陷疑慮難以自拔之際,陸惜嬌突然走到了他跟前:“敢問這位少俠,禕禕姑娘……她還好嗎?”
輕輕點了個頭,周蘇墨快速摘下了腰間的賺煞令:“陸老板也是因為此物才對我們一行人照顧有加嗎?”
陸惜嬌笑著將賺煞令接過,修長的手指由上而下緩緩撫過,輕笑道:“你一定是禕禕很好的朋友吧?”
此時,回過神的周蘇墨才赫然發現,晏嘉卓與同行女子竟然沒了蹤影,原是被陸惜嬌領進房中休息去了。
看在禕禕的份兒上,陸惜嬌將能說的話全部吐了出來。
她曾是幽冥宮朱雀堂堂主勵琰的近身侍婢,與活傀儡無異。主仆二人相處倒也融洽,奈何陸惜嬌為了自由選擇出逃,多年來一直守在這間客棧不敢離去。
只因幽冥宮向來不會對叛徒手下留情,一旦被抓必定會被扔進毒藤林中。
到那一刻,你就會知道什麽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榨乾最後一滴血之前,你會以極其痛苦的方式活著。
今天,對她來說是心驚膽戰的一天。
無論是周蘇墨身上的賺煞令,還是晏嘉卓本尊親至……哪一樣都能讓她生出瀕死之感,似是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成為一具屍體。
當陸惜嬌懷揣忐忑之心將晏嘉卓領進臥房時,他突然對其露出了微笑:“你的勵琰堂主並不在這裡,我也不會殺你,更不會將你的行蹤透露出去……你又何須怕我?”
晏堂主從不撒謊,仿若獲得新生的陸惜嬌連連磕頭致謝,並表示會全心全意伺候他們主仆。
“我有夜籮便夠了,你好好對待擁有賺煞令的人,無論他提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他……該是禕禕最在乎的朋友之一吧!”
得了指示,陸惜嬌二話不說返回此處。5
周蘇墨來此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替阮志南獲得龍心草,自然也想多交朋友以便行事,所以他第一時間便介紹二人認識。
待到大家全部熟稔之後,陸惜嬌在阮志南熱情的招呼下坐到了他身側。
阮志南道:“你仍舊是老板,我們仍舊是你的客人,千萬不要拘謹。”心懷感激的陸惜嬌趕忙衝他福了福身,再次表示大家的食宿費用皆由她一力承擔。
將所有菜品都端上桌後,眾人只顧埋頭吃飯,誰都沒去詢問簫拽籮與晏嘉卓乃至幽冥宮的關系,周蘇墨亦是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了晚飯結束,除去客棧聾啞仆人外的十九人依次回到了房間。
阮志南、周蘇墨、聶蘇樾三人住在一號房,也是唯一一間三人床的房間,溫盡安與賀煜豪住在二號房,白、青住在天字三號房。
此外,還有住在四號房的方聽灼與酒鬼赤羽,五號房的大金、大銀兩兄弟, 六號房的趙大元,以及死活都要睡在拆房的天地玄黃四兄弟,都是晏嘉卓從幽冥宮帶來的人。
小希與於嬌陽是女客,住在七號房。她們的隔壁分別是住在八號房的畫娘,以及九號房名為姚翠的中年女子。
女客與男客若要會面,還要繞過一道彎彎曲曲的走廊。
所有人中,只有晏嘉卓主仆是例外,他們是被陸惜嬌親自領進貴賓房的。
入夜,親自為晏嘉卓鋪好被褥又打好洗腳水後,陸惜嬌習慣性的為其褪下了鞋襪:“讓惜嬌來服侍堂主洗腳吧!”
“有勞了。”晏嘉卓欣然接受了程辭的建議,臉上顯現著一副不冷不熱的神情,他的活傀儡也便站在一旁目視著一切。
取出腰間毛巾為晏嘉卓將腳擦乾以後,陸惜嬌才溫柔的衝他笑道:“堂主路遠迢迢,辛苦了。”
掀開被子蓋至身上後,見她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晏嘉卓隻得下了逐客令。
“天色已晚,你該做的也都做完了,回房休息去罷!從明日起,我的飲食起居皆由夜籮負責,你不必專門來此侍候我。
我——不是勵琰。”
即便如此,陸惜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盯著晏嘉卓的活傀儡看去。
知道她想的什麽,晏嘉卓耐心解釋道:“流血域處處是危機,我只有將夜籮留在身邊才可以保護她。”
聽罷此話,陸惜嬌因為羞怯輕咬了下嘴唇,不安的擺弄起手指:“啟稟堂主,這間房其實是惜嬌自己住的。因它寬敞清幽又別具一格,才讓給了您,萬望堂主不要嫌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