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驢瞪著通紅的眼睛,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裡面。
有點小嫉妒,有點小羨慕,還有點小可憐,反正很複雜,被酒遮擋,蔡根也沒法徹底看清。
再次把錢推了過來,二驢壓低了聲音。
“老根,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媽都說了,你回來這幾年一直不順當。
聽說你這小飯店都賠慘了,還欠了不少饑荒,咱哥倆你就不裝了。”
這個李姨啊,中情局的啊?
打探消息小能手啊?
這消息不僅靈通還準確,說得怎那麽對呢?
蔡根無法反駁,但是依舊支棱,把臉板起來了,錢又推了回去。
“我賠我賺,這錢我不能要,這算啥錢啊?你救濟我啊?”
無論喝多少酒,二驢也不能承認,否則以後就沒法見面了。
“老根,你這說的叫啥話,我沒那意思,你收下吧。
你不知道,自從知道我爸有病,我還不能再身邊。
你第一時間出現幫忙,實在太暖心了。
你把錢收下,我也就心安了。”
說完以後,二驢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叉劈了,趕緊補充。
“不能說我拿錢買安心,也不是花錢就算盡孝心,更不是說我花錢買心裡安慰。
但是現在我沒有辦法啊!
房貸,車貸,孩子,每一樣都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一點也不敢松勁啊。
讓我付出一點,哪怕是花錢,至少比什麽都不做強吧?
實說告訴你,老根,我都好幾宿沒睡著覺了,怎想自己都不是東西。
一閉眼睛,就是我媽那句話,你也聽見了吧。
我爸躺在地上,我躺在電話裡。
養我這麽多年,有啥用?
有啥用啊?
有啥用...”
不斷的重複之下,終於把二驢的情緒推向了失控,舉起酒瓶子,把剩下的酒全灌進了嘴裡。
不顧屋裡還有其他人,二驢借著酒勁痛哭流涕。
蔡根聽著也挺扎心的,有啥用呢?
養兒防老遇上了獨生子女,在加上老家整體業態不好,多方面原因造成了目前的局面。
讓父母享受天倫之樂,讓自己盡孝心,就很難有好工作。
有好工作就得讓父母當空巢老人,自己成為家裡的客人。
現在的職場,競爭多激烈啊,全身心投入還都要死要活呢。
如果再有了別的牽掛和拖累,拿啥和別人競爭?
尤其這不尷不尬得年齡,三十五歲以後,當不了高管,就只能等著被淘汰。
這個時候,也是家庭瑣事,上有老下有小最難的關口,經不起一點風浪。
這些蔡根明白,二驢也明白,每一個漂泊在異鄉的人都明白,但是有什麽辦法嗎?
不是不牽掛,不是沒良心,那是真無助,真無力啊。
他鄉容不下靈魂,故鄉容不下肉體,於是有了漂泊,有了遠方。
蔡根覺得自己的情緒也被二驢帶動起來了。
“行了,行了,二驢,我知道你難,都難。
你放心,以後李姨有啥事,我必到,你就放心吧。”
二驢能放心嗎?
他不放心又能怎地?
這次把那摞紅票,死死的按在了蔡根的手裡。
“老根,你說的,讓我放心,你把錢拿著,我就放心了。
這算是我雇的你錢還不行嗎?
一年五十二周,你一周去我家一趟,有啥忙幫啥忙,一次二百元。
我年付,你給我打個折,零頭不給了。”
這小子一點也沒喝多啊,這小帳算的,比蔡根還快呢。
嗯,一周二百元,兩頭合適,這算雙贏嗎?
蔡根還在猶豫的時候,二驢站起身了。
“那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先付一年的。
我就不陪你喝了,回醫院了。”
手裡拿著錢,蔡根還沒反應過來,二驢已經出門走了。
這個,這個,怎叫陪我喝酒呢?
我特麽一口也沒喝上啊。
倒了一杯酒,還被你碰撒了。
看著空空的兩個藍瓶,蔡根怒火中燒,這叫啥事啊?
這二驢學壞了,太孫子了。
自己拿來的酒,全讓他自己喝了。
對了,段曉紅還蹭了一杯。
小孫他們此時才開始動筷子,剛才一直都沒吃,就在聽才跟他們說話。
結果,這場酒實在太快了,前後沒有半小時,人家喝完走了,隻留下蒙蔽的蔡根在獨自凌亂。
段曉紅作為酒人,還是比較了解蔡根的,接了半杯散白,放在了蔡根面前。
“哎,菜幫子,趕緊喝一口吧,看把你急的,沒喝上也不遺憾,沒啥味,不好喝。”
這段土豆補刀的本領見長啊,蔡根瞪了她一眼,還是把半杯散白給喝了。
現在也鬱悶情緒,也只有散白可以緩解了。
白酒下肚,蔡根感覺了一下,還差點意思,想再接半杯,剛才情緒被二驢給煽動起來了,他還跑了。
自己這不上不下的,別提多難受了。
剛把酒接完,小孫突然抬起頭。
“三舅,這買賣乾的過兒啊。
一家一萬,十家就是十萬啊。
這個城市空巢老人那麽多,子女都在外地,找一千個不難吧?
那就是一年一千萬啊,只要八年, 就是八千萬了。”
石火珠也非常感興趣,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大爺爺你說的只是上門關懷,還有其他的便民方式呢。
比如洗洗涮涮,比如搞衛生,比如配送三餐,這都是贏利點啊。”
蔡根對這個小城市太熟悉了,直接就給否決了,父母那輩人過日子多細啊,怎麽舍得?
“老人是領勞保工資的,誰能舍得花這錢啊,你們別開玩笑了。”
貞水茵作為女性,角度就不一樣了。
“享受服務的是老人,花錢的是外地的子女啊。
這個費用在本地來說,是相對較高,但是和外地工作的收入相比,就是九牛一毛了。”
段曉紅也想發言,但是不知道說啥,因為她已經喝得有點多了,只能現身說法。
“一個星期二百我也舍不得,要是一個月二百嘛,我還是認掏的。”
蔡根還是覺得那裡不對,不是多少錢的問題。
“不是,你們這樣一搞,那不就是花錢,雇人替自己孝順父母嗎?
這個走心的事情,能用錢來換嗎?”
嘯天貓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理論基礎,開始給蔡根普及了。
“主人,孝字論心不論事,論事萬年無孝子。
剛才你朋友不都說了嗎?
只要有這個孝心,做比不做強,多做比少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