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兩人剛走到東城縣北的金剛台西邊山林中,王洪濤忽然被絆倒了。
還沒等他站起身來,就被幾條槍指住了。
王洪濤站起來,見前後圍著五六個人。小東升也被人抓住了。“東升,不要怕,咱又沒錢,爛命兩條,看他們能把咱怎麽的?”
“老實說:你們是誰?幹什麽的?跑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麽?快說!”來人氣勢洶洶地逼問。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西城縣王麻子鐵匠鋪的第三代傳人,老三王長水,東升是我鄰村的孤兒。要是以前你們抓住我,還能向我家裡討點金銀,但現在我家裡被抄了,我身上可能還有點零錢,你們拿去吧。要放,我們就走了;要是不願意,殺了去毬(方言)!只是老子的大仇沒報,死了不甘。”王洪濤知碰上土匪,索性把實話給都說了。
那些人相視一眼,有人開口問道:“王麻子的鐵匠鋪我聽說過,你家為何被抄的?”
“要殺就殺,問這麽多乾麽事?”王洪濤怒道。反正是個死,說多了只會顯得自己軟弱。
吳東升開口道:“我們縣裡的農民暴動,用的是他家打的刀,國民黨來了,就抄了他的家。”
那人語氣有了點變化:“噢!參加了暴動,那我們可是同路人啊!”
“哎!我真後悔當時沒參加,要是參加了,就是打死了也死個轟轟烈烈,留個名聲!不像這樣,稀裡糊塗地死了,世人都不知道……不想我王長水生的豪爽,死的窩囊!”王洪濤真後悔當時沒參加起義,結果家財失了,人還得背井離鄉,這樣死了,真不值得。
“倒是條漢子,認識一下,我叫龍珊。”那人報了姓名。
“龍珊,甭聽他的!他肯定是國民黨的奸細,不然抄了家怎還活到現在?不如讓我一槍斃了他。”又一人開口說道。
王洪濤大笑起來:“哈!……我王長水會是林狗官的奸細?實話告訴你們,我恨不得把那林狗官的人殺光才開心!”
“你不是奸細,為何後面跟著有軍隊?”那個人凶狠逼問。
“什麽軍隊?我怎不曉得?”這下輪到王洪濤吃驚了。話聲沒完,果然山外響起了槍聲。“真有官兵,好!讓我先去殺了他們!”
“你殺?你是想趁機逃走吧!”又一個人譏諷道。
王洪濤怒道:“我把東升留給你們,如果我逃了,你就殺了他。但如果我死了,還請你們把他送到詹家寨,交給吳忠敏!他是吳忠敏家族唯一幸存的侄兒了。”既然這些人都是起義的余黨,那他們肯定跟吳忠敏是一路的,王洪濤也能放心把東升托付給他們了。
吳東升急了:“三俵叔,你可不能死了,要死咱也死在一塊。”他流浪太久、無家可歸,日日夜夜擔驚受怕,只有見到王洪濤才有了一點盼頭,要死也要跟王洪濤同進同退!
龍珊吃了一驚,又問東升道:“你真是吳忠敏的侄兒?”
吳東升梗著腦袋不答。
外面槍聲又響,情況緊急,龍珊說:“光輝,我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奸細。官兵來了,咱們還是先去打仗吧!”
他們拉著王洪濤和吳東升撇開大路,鑽進叢林,向槍聲傳來的地方摸去。
山下田衝裡果然有十個國民黨的兵。
他們先是趴在地裡胡亂地開了幾槍,見無動靜,便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龍珊和那個叫光輝的人,分兩隊把他們包圍了。
龍珊先一槍撂倒一個。
其它戰士一齊大喊:“你們已被包圍了,快繳槍投降。”“繳槍不殺!” 眾人聲勢大,那幾個敵人猶如驚弓之鳥,跪在地上雙手舉槍。
叢林裡衝出幾個人繳了他們的槍,把他們押過來,地上只剩下一具屍體。
俘虜被押過來,龍珊親自問:“你們是哪個部分的?進山做什麽?從實招來,若有半句假話,格殺勿論!”
一個國民黨的小兵答道:“我們是茅坪鄉的小保隊,上級叫我們進山搜索東城的遊擊隊。我們想趁機進山打點獵物回家吃。誰也沒想到你們真的在這裡。”他們這運氣也是夠黑的了。
龍珊又問:“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那個兵苦著臉答:“我們一共就十人,剛才被你們打死的就是隊長。”
王洪濤和東升都聽明白了:原來這群人竟然是東城縣起義的殘余部隊。
事實上,石光明、石光輝兄弟才是東城縣起義的帶頭人,龍珊並沒有參加東城西城兩縣起義。東城起義失敗後,石光明、石光輝領著十余人、五條槍轉移到了龍珊的家鄉, 向龍珊求救。龍珊立馬把這些人藏在他家打谷場,他一人偷偷跑回家,收拾一批食物,然後帶著他們上了茅山,躲藏在一處寺廟裡。
龍珊家境富裕,心態跟王家人很像:窮苦農民們起義造反,他沒立場參加;但是窮朋友落了難,他卻不能不幫。
今天早上,放哨的戰士發現有一小股部隊進了山,就向龍珊匯報。
龍珊讓石光明守寺,自己和石光輝帶著人下山,不想先碰上王洪濤、吳東升二人,以為他倆是奸細,用繩把他倆絆倒捉住。現在圍殲了小保隊,誤會解除了,還聽到了西城縣起義軍的消息。
龍珊大為高興:“王鐵匠,你可給我們帶來了好運氣,不僅圍殲了小保隊,而且還找到了西城起義人員!”
他用待客的禮節招待王洪濤二人,又下令處理俘虜:“拿繩子把他們綁在一塊,留兩個戰士把死的埋了,莫留痕跡,咱們回去。”
抓了幾個俘虜,打了勝仗,又找到西城起義人員,大家都很高興。
東城起義軍藏身的寺廟雖然隱蔽,但是太小,只有三間茅屋,一個和尚。
龍珊他們在這裡住了兩個多月,糧食也快沒了,這一仗又暴露了目標。於是龍珊、石光明、石光輝商量著要離開廟裡,跟著王洪濤轉移到詹家寨。
臨走時,龍珊問俘虜:“你們誰願意參加我們的隊伍?”
還沒等俘虜的回答,石光輝就開口說:“都得參加,不參加的我斃了他,免得回去通風報信。”
俘虜們本多有不情願的,聽了石光輝這話,無人再敢提回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