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梁先生吃午飯時,見到周毅安來了,說:“毅安,這趟向中央匯報,路途遙遠,你和方運同志辛苦了。”
“梁先生,我正有事向你匯報呢?”周毅安面色猶豫。
梁耀武溫和地讓他坐下:“你說吧!”
周毅安遲疑一番,忍不住一吐為快:“我覺得:扈書記這個,為人孤僻怪異。
我們從上海返回時,他曾讓大家在蘇州城等他兩天,讓我陪他坐車去了一個鎮子。我聽他向鎮子人打聽一個姓扈的人家的情況。
有人說:‘扈家成了楊家將——一門寡婦,男人不知在哪裡當了強盜,後來犯事,扈家被官司纏身,躲的躲,藏的藏,房產全充公了。’
又有人說:‘扈家三少爺不成事,不知是死了還是逃了。後來家裡只剩下些寡婦和女兒,女兒出嫁後,老寡婦們都投奔女兒去了。’
還有人說:‘扈家三少爺曾娶過一妻一妾,常年在外,妻子隻生女沒生兒,小妾生了一個兒子,可忽然有一天坐著馬車走了,誰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梁耀武吃了一驚,顯然是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件事。
周毅安面色冷凝,繼續道:“這些人說得沒頭沒尾。扈書記聽了,什麽也沒說,在鎮子上轉了一圈,就和我一同回來了。好幾天都不說一句話,你說怪不?
而來到這裡後,他同張治國去石灰廠看了一圈,見到了燒窯工何才,就像挖到一個金元寶似的。這次會議,更是把他安排進最高軍政委員會。那個何才,入黨還不到一月,要才無才,要功無功,憑什麽就進最高層?
再說,他一來就指責我們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如果我們哪兒都不對,沒打下這片根據地,哪有他發號施令的地方?他要是有本事,自己打一片出來我看看。我就不服他,傲個屁啊。”說到這裡,周毅安有些憤憤不平。
梁先生嚇了一跳,忙出言勸慰他:“毅安啊!你這想法可要不得啊!扈書記年輕,學歷高,水平必然不差的。我聽老許同志講,他只是不愛與人交往。但他是一位老黨員,原則性強,對黨忠誠。”
梁耀武想了想,又說:“你那在路上的事,我希望不要擴散,你知我知就算了。擴散出去,對維護領導威信不利,對工作有害無益。
我們在創建根據地時是出過力,但是由於我們和中央聯系太少,互不了解,工作思路不一樣,這也是在所難免。唯有互相理解,多加溝通才對。
他們帶來的中央指示,是從全國,甚至全世界共產國際的高度來通觀全局,指導我們的革命工作,會給我們以更大的啟發。比如他這裡講井岡山朱德、*創建的在紅軍中實行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支部建在連上,黨代表製等都給我們很大啟發。想想咱們初建軍隊時,蔣元斌同志不就提出部隊幹部要軍事、黨務一齊抓嗎?我們那時僅知道軍事幹部要學黨的知識,黨員同志要學軍事知識,也想在連隊中把黨員組成一個小組,但我們就沒想到支部建在連上和黨代表製,是不是啊?
當然,有些政策我們覺得不太合適,那是在我們這個根據地,說不定在其它根據地又是合適的呢?所以我想,我們應該盡快把我們的具體情況向中央反映,爭取得到中央的支持。
何才的事先不談了。總的來說,我們要搞好團結,對於工作中出現的矛盾,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只要多從對方的角度考慮,多檢討一下自己的缺點和錯誤,多協商,
我想總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聽了梁先生的話,周毅安不由得為梁先生的胸懷所折服。想了想也是這理,心裡好受多了。
等到扈佑民一行人來後。梁先生和袁方運帶著扈佑民、許丹疆、陸繼勝、張茂林和沈禮容再加上周光炯、羅超、來到新集。眾人在新集街上轉了兩轉,挑選了街南原鄉長的房子作為紅軍的總指揮部。
那是內外兩層,正屋五間帶兩邊廂房的一個四合院。街北一院落為根據地黨委辦公處。
又在街北半裡的大路邊專為扈佑民挑了一套民房,那是三間屋帶一個小院的獨立房子。
第二天,這批領導分為兩班各奔南北,深入調研。
燕山城南三十裡是觀廟,古世禮和七營駐扎在這裡。
這天劉秋實到營部匯報工作,興致勃勃地對世禮說:“營長,經過軍訓,我們學到了很多東西,再打仗,我敢說,我們班準能抵敵人一個排。”
“嗯”古世禮輕應一聲,坐在椅子上,從腰裡拿出匕首擦拭。
劉秋實撇了一眼,忽然開口問道:“營長,你這匕首真漂亮,讓我看看行嗎?”
古世禮不疑有他,將匕首遞給了他。
劉秋實接過匕首看了又看,說:“這匕首我認得,它是太平軍王爺的佩刀,鋒利無比,營長你是從哪兒得到的?”
見世禮不答,盯著自己看,便遞還匕首,同時又說:“這可是難得的寶刀。營長,聽說你也是燕山人,不知道您是哪兒的人?”
世禮答:“周黨劉家店,不過我十二歲就出家當了和尚。”
劉秋實笑著說:“那咱可是真老鄉,我住在柳河東的劉樓,離你們壪不到三裡。我想起來了:你父親是不是叫古業發?”
說完劉秋實緊緊盯著古世禮,見他點頭默認,頓時心緒起伏,不禁回想起往事:
劉秋實的父親劉繼銀,因夥同外鄉人詐賭古業發,引起了人命案。業發全家逃亡,不知所蹤,保安團的人就捉拿了劉繼銀頂罪,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以脫罪。回去不久,便因無錢醫治而亡。劉家祖上也算富戶,父親從祖父手中繼承了相當多的田地房屋,但父親幼年讀書,沒有讀出來,體質又弱,乾不了農活。兼之父親交遊甚廣,好打牌賭博,不幾年時間把家財耗盡。父母感情不好,經常吵嘴,打自己記事起,家裡就沒安靜過。母親病死一年後,父親果然出事了。
父親死時,家徒四壁,自己不得已跑到縣城找活路。仗著眼亮、嘴甜、反應快,當過飯館跑堂,商店夥計、菜販子。後來要不是得罪了縣大隊,也不會在去年秋進窯廠賣苦力,當了一年窯工。再後來,結識了在窯廠秘密發展黨員的周光烔,不想因禍得福,苦盡甘來。
要說這段曲折經歷,還和古世禮家有些恩怨糾葛。但事情久遠,對錯難分,再說古世禮現在是營長,今後可得靠他。
想到這裡,劉秋實主動表明心跡說:“營長,俗話說,親不親故鄉人,我今後……”
然而劉秋實的話,卻被一士兵報告聲打斷了。
“報告營長,梁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