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維竟然是向諸葛亮服軟,劉禪在一旁看著,不得不給薑維加了印象分,能屈能伸方為真英雄。過剛則易折,薑維能夠在蜀軍之中成為一代強將,不是空穴來風。諸葛亮哪敢真的讓薑維當面認錯,折了薑維這老將的面子,趕緊回禮,謙遜地說道:
“薑輔國不必多禮,皆為蜀軍袍澤,互為照應,共殺魏軍,本是應有之義。”
諸葛亮剛才還口口聲聲地說諸葛緒罪不可赦,要當場處決,現在卻與薑維一口一個仁義道德,頗有儒將之風,令人直感薑維才是諸葛亮的二叔,不然就是諸葛亮讀的儒家至理書籍肯定是拿反了。
薑維本來都做好心理準備接受諸葛亮的一番責備和嘲笑了,不料諸葛亮竟然如此好說話,不愧是諸葛瞻教出來的子弟。
由於蜀軍又是一場大勝,不得不停在原地安營駐扎一陣子,好清點戰利品,收編魏兵俘虜,於是劉禪作宴,邀請了諸葛亮、薑維、諸葛緒、張飛等人一起用膳,一來為諸葛亮會親諸葛緒高興,二來也為薑維和諸葛亮冰釋前嫌,齊心協力慶賀。
當然,最主要的是劉禪又帶領著陳祗,研發了新的菜色,在這落後的美食界跨進了一大步。行軍途中,居無定所,很多食材都無法找到,也不好攜帶,就算是陳祗有心改善劉禪吃住,那也是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
好在劉禪發揮了強大的想象力,將簡單地食材再次加工,做出了新的菜色。當諸葛亮和薑維眾人等了許久,劉禪卻隻讓陳祗給各人端上來一道菜,眾人不解,尤其是揭開了爐蓋之後,發現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豆腐。
“陛下,如今正是戰時,軍中將士用力之際,膳食只有豆腐,這是何意?怕為不妥吧?”
諸葛亮等人看了這一頓只有豆腐,皆是在內心裡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接受,不敢作聲,然而薑維卻不同,薑維就算之前對待諸葛亮有些失禮的地方,可論輩份還要高於劉禪和諸葛亮,在薑維看來,蜀軍遠遠還沒落難到每頓只能吃豆腐的份上。
況且,還要與魏軍廝殺,光靠吃豆腐,怎麽可能提供足夠的體力。薑維一下子感覺劉禪這是在苛待功臣了。本來這話應該由諸葛亮這丞相來說,最為適合,但諸葛亮明顯就是不願為吃吃喝喝逆了劉禪的意。
軍中可以無酒,但不能沒肉。這是薑維一貫的作風,吃肉在士子文人眼裡,那是不入流的行檔,可在軍中將士那兒,就是體力的源泉和保障。就算是薑維每次征戰,也會強迫自己按時吃肉,唯恐戰鬥的時候氣力不繼。
“伯約莫急,這膳食看起來是豆腐,但也不是豆腐,朕既然拿出來款待爾等,就絕不會是虧待,爾等皆可以試吃看看,吃完之後就會明白這絕對是飯,並非只是簡單的豆腐。”
劉禪可不想讓薑維上綱上線,要是憑地位,劉禪是君主,本可不必受人質疑,但劉禪偏偏又不想以勢壓人,也不想過多解釋,乾脆讓大家都動筷子,吃完就知道主公待薑維和諸葛亮等屬下用心良苦了。
諸葛亮和薑維等人半信半疑,不過劉禪都發話了,於是也沒人敢再找茬,隻好紛紛拿起自己的筷子,夾起一些豆腐吃吃看。最先察覺到與平常豆腐的人是張飛,一開始張飛還以為這些豆腐根本就吃不飽,乾脆將盤子端上,直接用湯匙把所有的東西都往嘴裡塞,可當豆腐入嘴,輕輕一嚼咬,卻是各種香味襲來。
有山菇的味道、板粟的香氣、有碎塊的豬肉,還有一些粟米,原來豆腐裡麵包了許多其他食材,最難得的這些食材混在一起,居然聚成一塊,不會分散出來,如此就形成了外表是豆腐,裡面是混入多種食材蒸熟又煎過的肉飯。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操作哪。
平常吃豆腐最多就是煮湯,偶爾也會直接拿去蒸熟,當糕點吃,誰還能想到在豆腐裡面塞一些肉飯,做出創新,既給清淡無味的豆腐帶來改變,又給肉飯多了一些嫩滑。
大概也只有劉禪這個閑得蛋疼的蜀主能夠想得出來,不然誰會考慮做出如此精美的膳食,能夠一鍋燴已是對得起自己了。
劉禪給諸葛亮和薑維等人送上來的這一道膳食,名為豆腐包飯。
豆腐包飯顧名思義是在豆腐裡麵包入一些飯菜,但其中卻是內有乾坤。豆腐本來就極其易碎,想在豆腐身上做花樣,那是相當的困難。因此,劉禪先是讓夥頭將豆腐用豬油給炸了一遍,待豆腐外焦裡嫩,全身金黃,方用廚刀往豆腐邊上橫開一刀,刀入豆腐一半,不可太深,深了豆腐就斷成二塊,淺了操作的余地太小。
豆腐切開之後,再將裡面的豆腐用湯匙掏少一些,留下空間,再將多種食材蒸熟混搭在一起,然後找來一些糯米或是粟米,磨成粉,加入水,作為食材的凝固劑,簡單地將飯團煎一煎,待飯團濃香飄逸,取其塞入豆腐之內。
如此,一道豆腐包飯就完成了。
因此,這看起來是豆腐,但其實也不是豆腐,而是正正經經的飯,足以充饑。劉禪看了諸葛亮和薑維等人皆已嘗試了豆腐包飯,這才笑意吟吟地開啟今天的主題,看似隨意地問道:
“怎麽樣?朕的這道豆腐包飯味道如何?可入爾等法眼?實不相瞞,料理出這道豆腐包飯,夥頭營可費了不少功夫。”
劉禪是老板,老板的東西卻問下屬好不好,當然得來的全是讚譽,雖然豆腐包飯的確也很好吃,就算是諸葛亮亦是吃得嘴不合攏。當然,劉禪只是引出了個椽子,豆腐包飯好不好吃,劉禪早就知道,畢竟劉禪在膳房的時候,就偷吃過了。
劉禪的目的還遠遠不止於此,於是又接著問道:
“豆腐包飯好吃不假,這一道膳食有一段典故,然而爾等可知曉其中的內由與涵義?”
劉禪看著諸葛亮一眼,又看了看諸葛緒,最後轉過頭看了看薑維,這才又一次發問。
“臣等不知。”諸葛亮和薑維等人皆應答不知,是真的不知,想不到這麽好吃的豆腐包飯,竟然還有深厚的底蘊和不為人知的典故。
劉禪不喜歡故弄玄虛,吊人胃口,便緩緩道來:
“傳聞,聖人曾親外人,而遠兄弟,其師觀之不語,唯以豆腐包飯待之,聖人即改。這典故於此,爾等可知其內中深意?”
諸葛亮和薑維、諸葛緒皆紛紛搖頭,表示不知,一個合格的臣子,當然是君主劉禪想為人師表的時候,真誠的當個聆聽者。倒是坐在一邊的張飛關注點有些不同,貿然出聲打斷劉禪,問道:
“陛下,那聖人是誰?”
諸葛亮和薑維等人聞言都有些苦笑,這張飛真是個直腸子,太不懂得分場合,看臉色了。劉禪被張飛來個創根問底,這下就編不下去了,隻好無奈地認輸道:
“翼德,你別打岔。那聖人就是朕。朕就是問你們,從豆腐包飯裡面,能學到些什麽?說重點,別老問些有的沒的。”
劉禪也不裝高深了,畢竟自從看到諸葛亮與薑維暗暗的交鋒,劉禪就有心想整道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順便調解一下兩人之間的事情,好不容易才發明了豆腐包飯。
張飛自討了個沒趣,這才閉上嘴,低頭專心吃桌上的豆腐包飯,生怕劉禪將張飛捉起來,問餐後心得,來寫個豆腐包飯的點評。
諸葛亮與薑維都在沉思,認真思考,就算是諸葛緒也是沉吟不語,似有所得。
一時便無人答話,好不尷尬。
好在陳祗這個劉禪的腦殘粉,再次地打破了冷場,插嘴說道:
“陛下,臣明白了。陛下是想要臣等像豆腐包飯一樣,外表軟弱,內裡堅硬,也就是欺軟怕硬,對不對?”
陳祗一副“我是不是好聰明,快誇我,快誇我”的得意小樣,直看得劉禪恨不能飛身到陳祗面前,一個暴扣給陳祗,看看陳祗的腦子是不是豆腐包飯做的。
陳祗這種明顯負智商的回答,偏偏又是千古至理,頓時打斷了所有人的思路,諸葛亮和薑維等人皆不厚道地笑了。
張飛是蠢,是愚笨。陳祗這是腦殘,哪有作為蜀主的劉禪教臣子欺軟怕硬,欺善怕惡的, 這樣一來,身為臣子豈不是個個如陳祗這樣,狗仗人勢。
陳祗和張飛,真是兩個妙人,堪稱活寶。
這時,劉禪不得不主動出來圓場了,不然這一道豆腐包飯吃完,估計以後沒人敢當諫臣了,皆去攀附權貴了。劉禪夾起了一塊豆腐包飯,扔進嘴裡,三二口就給吞了下去,直入簡出地說道:
“混帳玩意,平常要多看點書,別隻記得欺軟怕硬。朕的意思是做人要像豆腐包飯,在外要表現得溫潤如玉,在內要堅強如硬石;做人尚且如此,做事呢,對於外人,如同魏國、吳國,雖不親近,但我蜀國還是很寬容的,如之前鄧艾被我軍俘虜一事,正是佐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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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柔中帶剛,弱中藏強。對待外人,我蜀國依然能夠做到如此,對於至親,更得多加體諒、懷柔溫順,千萬不要做出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免得往後余生皆後悔不及,愧疚一世。”
劉禪難得地吃飽喝足了,給大家當一回靈魂導師,至於能不能讓各人的情操升華,可就顧不上了。好在宴席之中,除了張飛和陳祗,還是有心思剔透之人,一點就通,不說則明。
只見諸葛亮和薑維、諸葛緒皆各自對視了一眼,在眼神之中達成了和解。
“多謝陛下。”
諸葛亮等人皆齊聲答謝,直言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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