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冉在算帳。
蕭冉算帳的時候不想被人打擾,便選了這處大院落後院的一處角落。
角落裡放著一口只剩下一小塊缸壁的水缸,蕭冉便在水缸旁忙著。
泥地上的數字寫了又抹,抹了又寫,已是好一會了。
站在不遠處的老秀才、獨臂漢子看到蕭冉這個樣子,便沒敢過來打擾。
直到天色已暗,蕭冉像是看不清地上所寫的東西後,兩人才走了過去。
老秀才走到近前後,看了看地上,隻隱隱約約看出那些彎彎曲曲的東西如鬼畫符一般認不得,心裡便有些納悶。
自家公子什麽時候學會這扶乩之事了?老秀才隻認為那些數字是蕭冉在問事鬼神。
“小將爺,城外之人都已入城,那些死去的弟兄也已安置在前院了。”獨臂漢子說道。
蕭冉抬頭看了看這二人,又看向那些已是坍塌了的房屋方向,看到房屋另一邊,已經有人點起了火堆。火堆旁,人影攢動,卻很安靜。
蕭冉收回視線,看到他二人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站了起來,拍拍腚上的土,說道:“可是有事找我?”
那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老秀才便說道:“公子,對此地可有印象?”
蕭冉看著他二人的樣子,便笑著說道:“不就是我家嗎。”
那二人一愣,幾乎同時說道:“你還記得?”
蕭冉微微一笑,說道:“離開此地時我已八歲,怎會忘了?”
蕭冉第一次踏進這座廢棄的大院落時,腦子裡便出現了一些印象。
蕭冉知道這是那個“蕭冉”的記憶復活了,自己繼承了他的一部分記憶,必然便想起了一些往事。
這口殘缸便是當年“蕭冉”藏貓貓的那口缸。
只是那時,缸內長滿了此處少見的並蒂蓮。
而蕭冉便是躲在蓮花葉下,躲過了那些喊啞了嗓子的丫鬟。
雖是躲過了丫鬟和那個與他玩耍的女童,卻沒躲過如狼似虎的狼兵,還帶累夫人等人一起被抓。
當然,為此事“蕭冉”也沒少挨這個獨臂漢子的打。
看到蕭冉還記得此地,老秀才和獨臂漢子便是滿臉高興地樣子,一連聲的說著“記得就好,記得就好”
蕭冉看著牆倒屋塌,顯得空落落的院落,黯然說道:“雖是物是人非,可總還記得此處吧。”
說著,蕭冉指指那口殘缸。
那二人看著殘缸,便也笑不出來了。
看到他二人都換了一副苦兮兮的樣子,蕭冉卻笑著說道:“偌大一處院子,怎麽會荒廢了?那個孫將軍就沒想著搬進來住嗎?”
看到蕭冉已是無事的樣子,老秀才和獨臂漢子便也放松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獨臂漢子便說道:“此處為大將軍府,就憑那人也配?”
語氣甚是不屑,好似又回到了做當年做府軍統領時的樣子。
老秀才卻還是平常時的樣子,慢慢說道:“若他如此做,便是僭越。”
僭越二字,老秀才說的格外重。
僭越的意思蕭冉明白,就是用了不該用的東西,住了不該住的房子。
可那個孫將軍不也是將軍嗎,怎麽就會僭越了?
“小將爺,你父為王朝二品大將軍,才有這般府邸。那孫將軍不過是四品帶兵將軍,怎麽敢用這大的院落。”獨臂漢子說道。
蕭冉想起孫將軍那處臨街的院落,看門臉確實不大。
獨臂漢子話音剛落,老秀才便說道:“李將軍此言差矣,隻憑二品大將軍,怎能有此院落?王朝儀製,不過是東西百丈,南北百二十丈。”
蕭冉大體知道丈有多長,如自己這身高,便可稱為丈夫。
蕭冉也看不出這院子具體有多大,反正看上去很大很大,自己帶回來的這些人都在前院,倒也不顯得擁擠。
“先生許是忘記了,蕭大將軍來此時,並無此院落。後來大將軍首戰得勝,擢升為三品統軍將軍,兩年後才有了這處官邸。也是那一年,夫人帶著小將爺從大將軍舊居來到此地。”獨臂漢子十五歲便跟著大將軍,自然知道的更清楚。
“李將軍,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此官舍原本所依照的規製,卻是大將軍的爵位。”老秀才有些不悅。
蕭冉一聽爵位兩字,便瞪大了眼睛。沒聽這兩位說過啊!自家那個老爹竟然還有爵位。
所謂非皇親、無社稷軍功不爵,看來自家老爹為王朝建有大功勳。
“我爹何爵?”蕭冉想著只有公侯才有這樣的府邸吧。
聽到蕭冉這樣問,獨臂漢子傲然說道:“子爵!”
“什麽,子爵?”蕭冉喊道。
公侯伯子男,自家老爹只是一個子爵,蕭冉有點失望。
“小將爺何以這樣?”獨臂漢子有些不滿,那意思是你怎麽敢對子爵不敬。
“我的意思是,一個子爵便有這樣大的院落,那些公侯的豈不是比這裡大上十倍百倍。”蕭冉趕緊掩飾般的說道。
“那倒是沒有,那年我曾隨大將軍去過青州王府,那處院落與這裡倒也差不多。”獨臂漢子炫耀般的說道。
“李將軍,此言差矣。”老秀才又懟上了。
獨臂漢子有些惱了,盯著老秀才說道:“我倒是哪裡差矣?”
老秀才也不急,慢慢說道:“你進到王爺府裡,想是只在門房裡等著吧?”
一聽這話,獨臂漢子泄氣了。
作為蕭大將軍的府軍統領,王爺府的人破天荒的給他在門房裡安了個座位,擺了一碗茶,這已是天大的面子,獨臂漢子怎麽會忘了呢?
“那幾進的院落,你又看到了哪進?”老秀才繼續懟著。
獨臂漢子面有慚色,辛虧已是入夜,院中點起的那堆篝火離這裡較遠,蕭冉和老秀才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
“這王朝規製,先爵後品,故而大將軍有此偌大的院落作為府邸。而大將軍在來此地前,已是得封開國縣子,食邑五百戶。”老秀才說完後,有些得意地看著那個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獨臂漢子。
所謂的先爵後品,那是因為有爵必有品,而有品未必有爵。一名王朝官員,既有爵位又有品秩,自然要比那些只有品秩而無爵位的官員待遇要好。
“我父因何被封為子爵?”蕭冉突然問道。
正被老秀才懟的有些站立不安的獨臂漢子聽到蕭冉的問話,頓時有了精神。
他看了老秀才一眼,然後略帶得意地說道:“此事我卻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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