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人能把青鹽從西胡運進並州,並把價錢控制在比官鹽略微低一點的水平,蕭冉相信,整個金鑾王朝卻是如丁氏少主說的那樣,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來。
原因有二,一是手裡有鐵鍋這種對胡人來說最為的緊俏貨物;第二就是朝中有人。
不過,蕭冉明白,丁家能有如此能力,不是一代人的努力,而是數代人鍥而不舍的努力結果。雖說丁家讓並州百姓吃上了物美價廉的青鹽,表面上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
可即使如此,蕭冉還是要斬殺他。原因不過只有一個,鐵鍋進入西胡,胡人的骨質箭矢便能成為可以穿透王朝士卒衣甲的鐵質箭矢。
“因為與兵部尚書楊堅有交情,便可拿到鐵鍋西運的公文,而有了鐵鍋,就能讓胡人給你青鹽。你們丁家做的就是這種生意,對不對?”說著,蕭冉已經握住腰間陌刀的刀把。
“說便是這樣說,可內中的詳情卻不是這麽簡單。”丁氏少主又將那張羊皮地圖重新放在桌上。
“說說看。”蕭冉將陌刀摘下來放在桌上。
丁氏少主瞅了一眼這把刀鞘上疤痕累累的陌刀,然後將地圖在陌刀旁鋪開。
“王朝禁止鐵器進入西胡,不過是怕胡人拿了那些鐵器打製兵器,然後在東犯劫掠時,便有了鋒利的刀和尖銳的箭矢。可蕭爵爺想過沒有,胡人什麽時候因為缺少兵器而不進犯王朝?”
“有你等這樣的的人,胡人何曾缺少過打製兵器的鐵?”
“爵爺是怨我了?”
“別人我怨得著嗎?”
丁氏少主笑了笑,說道:“爵爺是從西胡回到此間的,定然知道胡人已是三年沒有東犯一事。”
蕭冉哼了一聲,心說若不是我那一通折騰,說不定忽利台那貨早就飲馬王朝了。不過,胡人三年沒有犯邊也確實是事實。
蕭冉不想把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於是便說道:“說不定明年春天就來了。”
丁氏少主搖搖頭,說道:“定然不會。”
“你是胡人的狼主嗎?”蕭冉瞥了他一眼說道。
本是一句嘲笑他的話,可丁氏少主聽了後,卻一臉含笑的說道:“蕭爵爺該叫我一聲叔叔的。”
說這話的時候,蕭冉正摸著陌刀刀鞘上的那些疤痕,猛然聽到丁氏少主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他的手便停留在陌刀上。
“你只不過比我大七八歲而已,佔這樣的便宜有意思嗎?況且,我是王朝男爵,你在我面前妄自托大,已是發配邊關做刑徒的罪名。”
丁氏少主聽了蕭冉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話後,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只見他挺直身子,一臉笑意的說道:“銀鈴郡主已是這般大了,想當初我與她分開時,不過還是個幼童。”
蕭冉頓時一驚,想不出這丁氏少主是如何知道銀鈴郡主在自己那裡的。而他更想不到的是,這丁氏少主竟然見過幼年的郡主。
不過,蕭冉心裡雖是驚詫萬分,可面上依然平靜的說道:“誰是銀鈴郡主啊?這一路上你是在哪裡見到這位郡主的?”
丁氏少主像是全然沒有聽到蕭冉這些話,依然笑著說道:“阿嫂生下她時,聽到氈房外有雲雀的叫聲。那聲音如銀鈴般悅耳清脆,便想著大女已是取了金玲的名字,便將小女叫做銀鈴。果然,她笑起來便是銀鈴般的清脆。而那處草原,也從此被稱為金銀灘。”
蕭冉的手慢慢移到陌刀刀把上,看著一臉陶醉神色的丁氏少主說道:“再說下去,你是不是要說你是老狼主遺忘在東土的孩子了?”
聽到這句話,丁氏少主啞然失笑,然後便說道:“我來東土時,我父還不是狼主。”
幾乎就在丁氏少主這句話剛剛落下,蕭冉便“刷”的一聲抽出了陌刀。兩人本就坐在一處,陌刀抽出後,只是手腕一翻,蕭冉便將陌刀橫在丁氏少主的喉間。
“你是胡人?”蕭冉厲聲喝道。
坐在門口處早已不敢再打盹的獨臂漢子和周繼,聽到蕭冉的喝聲後,頓時跳了起來,手也摸向腰間的腰刀
蕭冉眼角的余光已是看到他二人這般,便又喊道:“不用你等幫忙,我自家便能應付。”
說這話的時候,蕭冉的眼光一刻也沒有離開丁氏少主的臉。丁氏少主的咽喉處雖然橫著一把泛著寒光的陌刀,可他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像是那刀根本就殺不了人一般。
看到他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蕭冉便抖動手腕,將陌刀壓在了他的喉間。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蕭冉威脅道。
“不信。”丁氏少主乾脆的說道。
蕭冉自己也不信,楞了一下後,便把陌刀“啪”的一聲放回到桌子上,對他說道:“西胡的老狼主真的是你爹?”
丁氏少主點點頭。
“那你的真名叫什麽?”
丁氏少主搖搖頭說道:“不說也罷。”
不說便不說,回去問問銀鈴郡主便知道了。此人雖說與郡主分開時,郡主還是幼童。不過,總會有親人對他提起這個叔叔吧?
只是, 自己從沒有聽郡主說過這人。
“你兄長在草原上調解領地紛爭的時候,被人用暗箭所殺,這事你知道嗎?”
“早已知曉。”
“你爹追殺我,被鎮西關守軍用霹靂火擊退,這件事你不會也早已知道吧?”
“你進入關城的第二日,我便知道了。”
蕭冉有些蒙了,這丁氏少主不但知道發生在遠達數年前的事,也知道發生在近幾個月前的事。蕭冉覺得只有那些做諜司的人,才有這般本事。
並州與西胡之間,相隔數千裡之遙,這丁氏少主若是老狼主的兒子,又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又是如何做了丁家的少主?
而蕭冉最想知道的卻是,他為何要把這些告訴自己?
雖說這家夥在並州也屬於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他西胡老狼主兒子的身份,王朝對此感興趣的人不會少的。
要知道老狼主的大兒子,也就是銀鈴郡主的父親,已經死於領地紛爭。按照胡人那套“天命”傳承制度,這人有可能就是下一位西胡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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