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蕭冉的大軍行進在官道上。永安百姓沒能在城中一睹蕭冉的風采,所以,他們出到城外二十裡外的官道兩旁,送大軍出征。
戴將軍帶領的前軍過來了。先是上萬人的騎軍,緊接著就是上百架馬車。只是那些馬車都很奇怪,車廂都被麻布遮蓋著,看上去好像拉的是軍品緇重,可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有犬叫聲。
前軍經過的速度很快,可那些百姓還是看到戴將軍帶的這支隊伍和那些王朝軍隊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他們也說不上來,可至少單從這氣勢上來說,他們就沒見過如此威風的。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些騎軍就是從那些王朝軍隊裡挑選出來的。士卒還是那些士卒,怎麽帶兵就看這帶兵將軍的本事了。
前軍過去了好一會後,從官道遠處又出現一支旌旗密布的騎軍。有眼尖的百姓喊道“蕭爵爺來了,蕭爵爺來了……”
百姓頓時沸騰起來,他們呼喊著,喊過之後便紛紛跪倒在官道兩側。王朝百姓淳樸憨厚,他們表達感激的最高方式就是這一跪。跪天跪地跪父母,還跪那些官和貴人。而現在,他們跪的心甘情願,跪的感天動地。
蕭冉騎在馬上,此時也說不出是什麽心情。這一天情緒起伏太大了,從皇宮出來後,皇帝的聖旨也跟著來了。自己已經不是北海郡伯,但也不是幽州並州兩地的王,而是成了護國公。
皇帝說的那些王,其實是許願罷了。他的意思蕭冉明白,只要不造反,自己就是那兩處的王。而收復幽州,皇帝頂天封自己為護國公,這不過是提前了些罷了。
這種心照不宣的交換方式,王朝那些大臣能猜到,卻說不出來,也不敢說出來。
蕭冉接了那道聖旨後,便帶兵出發了。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這麽討厭這裡。討厭那座皇宮,討厭那座金鑾殿裡的人。
蕭冉轉臉看了看騎馬走在一側的郡主。那身合體的甲胄下,郡主依然身姿優美,顯得更有一番迷人的風采。
呵呵,這可是二品的誥命夫人了。蕭冉在心裡說道。
此時郡主腰間不但掛了那把精美的彎刀,還掛著一把劍鞘上包金鑲銀的短劍。這把寶劍是皇帝賜給郡主的,蕭冉覺得一把血凌換了這東西有點虧。可郡主抽出寶劍那一刻,蕭冉覺得那皇帝還算是夠意思。
寶劍上也有一個字,冉。
百姓的山呼聲此起彼伏,蕭冉便略微加快了速度。這麽多的百姓跪在地上,蕭冉無法一一扶他們站起來,只能快一些穿過這裡,好讓他們早一些站起來。
“皇帝帶著眾位大臣在十裡鋪想送,百姓卻出城二十裡,跪在了這處官道兩旁,這仗要是打不贏,我只有死在幽州了。”蕭冉略帶自嘲的說道。
郡主瞪他一眼,說道:“胡說什麽呢?百姓相送,是感念你給他們送糧,他們才不想你死呢。”
蕭冉意味深長的看了郡主一眼,心說“胡說”一詞就是從你們胡人那裡來的吧?
許是看到蕭冉的眼光不太正常,郡主便呵斥道:“你又在胡想什麽?”
蕭冉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來,然後說道:“夫人啊,你說你留在永安那處大宅子裡享福不好嗎?非要跟著我受這行軍之苦。”
“郎君啊,你說大宅子裡沒有男主人,是不是就和氈房裡沒男人一樣啊?”
蕭冉想起綠油油的大草原上,一座座孤零零的氈房,便覺得郡主骨子裡畢竟還是胡人,那些王朝婦道她還不是太了解。
“你是不是覺得楊真真在這軍中,故而非要跟著啊?”
楊真真以去北狄尋找二哥為名,現在也在這軍中。蕭冉知道這是楊尚書和楊真真兩人的想法,就同意楊真真隨軍一起出發。
原本想著郡主如果非跟著去北征不可,路上也就有了一個女伴。可郡主得知楊真真要跟著大軍去幽州,幾乎沒商量的要跟著蕭冉一起去。
現在,有意無意的還話裡有話的刺激蕭冉,讓蕭冉覺得女人就是女人,不管年紀大小,這女人的通病都是一樣的。
“楊真真嘛?一起玩耍倒是不錯,可行軍打仗她就不行了。”郡主十分認真的說道。
蕭冉憋著笑說道:“夫人說的對,她哪裡懂打仗啊。”
郡主這才高興了些,說道:“我要是留在那處大宅子裡,你這裡就縮手縮腳放不開了。郎君你想想,若是那皇帝以我為要挾,讓你做這做那,你怎麽辦?”
蕭冉知道郡主擔心的是皇帝會讓自己再去征伐西胡,那裡是郡主的家鄉,也是王朝臥榻之側的豺狼。便想了想說道:“他不敢。”
“若他敢呢?”
蕭冉冷笑了一聲說道:“盡發大軍, 滅了他。”
郡主看著蕭冉,眼睛裡便是隱隱有光,“郎君啊,當年我沒有看錯你。當年看你的眼神,便知你愛則愛的不管不顧,恨則恨的撕心裂骨。”
蕭冉真的想告訴她,當年那人不是自己。自己只是看到她騎在一匹駿馬上,從西邊草原慢慢走來時如仙女一般,自己便走心了。
於是,蕭冉賭咒發誓般的說道:“我不會征討西胡,永遠都不會。”
郡主放心了,看看兩旁跪著的百姓,便說道:“我們快些走吧。”
蕭冉點點頭,用力夾了一下馬肚子,追風便撒開四蹄,如風一般向前衝去……
獅子照不用下令,看到追風跑了,也揚塵而去。
那日,在永安百姓眼裡,這兩匹神駿托著一對玉人如神仙眷屬一般悠然北去,這事兒就成了傳說,蕭爵爺和夫人都是天神下凡,是來解救王朝百姓的。
傳說就是傳說,一時所感,口口相傳,這就成了傳說。朝廷的那位史官不知為何,聽了這傳說後,沒有將此事記入史冊,而是化名另外編了一本書,叫做王朝雜記。
在這本書上,蕭冉夫妻兩個和蕭冉的大軍都成了神一樣的傳聞。
正史上,那日朝會上皇帝的話,蕭冉的話,甚至郡主的話,他都一一詳細記載。史書上無評論,也無詳解,那日的事情就成了一個迷,一個王朝史上最大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