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花木狸也不愧為西胡第一勇士,饒是被斬去了雙手雙腳也沒有失去意識。
他無助地看著藍天,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西胡草原上最好的獵鷹人。他又想到自己的母親,那個狼主金帳裡的奴婢。
當年狼主將自己的母親賜給草原上最好的獵鷹人,前些日子,又將草原上最美的郡主賜給自己。而自己和自己的父親,不過是狼主金帳前豢養的兩隻鷹犬。如今,只怕是鷹犬也做不成了。
要說這事也是該著花木狸倒霉,那兩個狼兵原本是想要跟著來的,可狂妄自大的花木狸覺得砍掉蕭冉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況且,自己也答應和蕭冉單獨打鬥。
你們金鑾王朝的人總指責我們西胡人不講信用,我就講一次給你們看看。可想不到,這個小兔崽子的命太好了。
他盯著天空,覺得自己身上的血就要淌幹了。
被血腥味刺激的幾乎要嘔吐出來的蕭冉此時卻像是被抽了筋一般,軟軟的快要站不住了。好在依靠插在地上的陌刀,他還能立著。只是渾身發抖是怎麽回事啊?
對陣時的狠勁,似乎已經隨著地上躺著的那人身上的血流走了,剩下的,只有後怕和不忍。
生生地把一個人的雙手雙腳砍下來,這種事若不是逼到你死我活的份上,蕭冉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如果花木狸此時死了,或者是昏了,蕭冉都不會害怕。但那花木狸卻偏偏像是死不瞑目一般,眼睛瞪得那麽大,眼珠子也像是要鼓出來了。
蕭冉此時再也無法舉起陌刀砍下去了。即使這人剛剛還想要他的腦袋,在這之前還砍了那個大將軍的和那個三品夫人的腦袋,蕭冉也無法對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下手。
這時候我如果砍下你的腦袋,就與畜生沒什麽兩樣了。蕭冉看著花木狸想著。
蕭冉撿起血淩和刀鞘,然後放入懷中,這時候他突然想起那個笑聲清脆的郡主,若不是她那句聲音低的不能再低的話,自己能不能活著就不好說了。
想到這裡,蕭冉便不由自主的朝西邊望去。
可就在此時,耳邊卻傳來一陣越來越急促的馬蹄聲
蕭冉心中一驚,轉頭朝傳來聲響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花木狸那匹戰馬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剛才廝殺時,這匹馬兒就站在不遠處,此時卻像是知道自己的主人遭難了,竟飛奔著跑了過來。
蕭冉雙手又握緊了陌刀。
可那馬兒徑直跑到了花木狸身邊,低下頭拱了拱那個血淋淋的身子
可能是看到花木狸沒有像平時那樣站起來翻身上馬,馬兒竟有些急了,不住地打著響鼻,前蹄也急急地敲打著草地。最後,還繞著花木狸轉著
蕭冉心中一動,覺得這馬兒挺通人氣的,便向前走了兩步。
那馬兒看到蕭冉拎刀過來,竟嘶鳴著朝蕭冉抬起前蹄。
蕭冉站在那裡想了想,想起老秀才曾對他說過,西胡人愛馬如命,現在看來,馬兒對主人也是一片忠心。蕭冉便放下陌刀,把上衣脫下來撕成了布條。
蕭冉把花木狸的斷手斷腳處的傷口用布條捆扎起來,然後對著花木狸說道:“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命了。”
花木狸緊咬著牙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冉原打算是騎著花木狸的馬回去的,可看到那匹馬的樣子,就不確定它會不會讓自己騎。
這麽想著,
蕭冉便將花木狸托起來,那馬兒像是明白了蕭冉的意思,竟彎曲著腿,伏下了身子。 蕭冉把花木狸放在馬背上後,馬兒慢慢站了起來。蕭冉看到馬鞍上掛著的鑲金刀鞘,伸手便摘了下來。然後,拍了馬兒一下。
馬兒托著花木狸漸漸走遠了
蕭冉將陌刀歸鞘,連同花木狸的彎刀一並插在腰間,然後拿起花木狸甩在草地上的大氅,想著回去後該怎麽對付花木狸留在那裡的那兩個狼兵。
就在這時,蕭冉突然看到遠處出現一匹白馬的影子。馬兒漸漸走近,蕭冉認出正是那匹銀鬃飄飄的追風。
它怎麽在這裡?還是這裡原本就是它的領地?蕭冉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追風,把手伸入懷中。
昨日用來喂它的鹽袋還在懷中,只是不知這招還管用不管用。
蕭冉伸出手去,手中的鹽粒兒晶瑩剔透、熠熠發光。
許是昨日已經被查木合訓得野性已失,也可能是低檔不住鹽的誘惑,反正那匹馬兒看著蕭冉,停在了只有幾步遠的地方。
馬兒猶豫著,終於沒有受了鹽粒兒的誘惑,慢慢走了過來,舔舐著蕭冉手裡的鹽粒
“隨我去東土可好?”蕭冉摩挲著馬兒的銀鬃。
也不知那馬兒是聽懂了,還是因為舔舐鹽粒兒的緣故,反正點了幾下腦袋。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蕭冉抓著馬鬃,便向馬背上爬去。
馬兒躲了兩下後, 便由著蕭冉騎了上去。蕭冉上馬後,馬兒急跑了幾步,嚇得蕭冉拚命的抱住馬脖子,死也不肯撒手。
可能是看到蕭冉沒有掉下來,馬兒便慢慢地走了起來。
走出一段距離後,蕭冉看到這馬兒走的很穩,便松開雙臂,慢慢坐直了身子。看看前方,已經能看到氈房的影子。再回頭看去,那片青草沾血的生死之地已漸漸遠去,蕭冉心裡不由感慨萬千。
原本是抱著掉腦袋的想法去的,沒曾想卻讓花木狸失去了雙手雙腳,這反轉可有點大啊。
能活著真好。死裡逃生的蕭冉莫名感慨著。
只是,自己廢了花木狸,西胡人絕不會饒了自己的。就是那兩個花木狸的隨從,如果知道了花木狸已是那個樣子,估計殺自己的時候就不會像殺張甲趙乙那般痛快了。
他們可能會像老秀才他們刮那些被西胡人啃食過的骨頭上的那點殘肉一樣,一點點的把自己變成一副白骨。
想到張甲趙乙為自己慷慨赴死的樣子,蕭冉便心如刀割。
他們是府兵,是為那個大將軍老爹的府邸看家護院的。放在自己的那一世,他們就是保鏢。可這樣的保鏢天下少有。
想到這裡,蕭冉越發的對那個沒見過的大將軍老爹和三品夫人的娘充滿了好奇。什麽樣的人,才配擁有這樣的府兵?蕭冉覺得,此次穿越,倒是有些意思了。
眼瞅著離氈房越來越近,蕭冉便伏在馬背上,那件花木狸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將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
最好能騙得靠近他們。蕭冉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