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臂漢子聽說是東土人為西胡發明了可透甲的箭鏃後,一時竟怒不可遏,嚷嚷著要打死那人。
可刀疤臉卻笑著說道:“李將軍,你卻是沒機會了。”
原來,那個想吃肉而討好西胡人的家夥,已經被刀疤臉他們尋了個機會,喂了草原上的豺犬。
那人失蹤後,胡人也曾懷疑是東土人所為,但又想到那人也沒什麽用了,活著每天還要供給他肉食,便查找了幾天后不了了之了。
蕭冉聽刀疤臉說了那個吃肉人的事後,覺得那人真蠢,就不知道世上還有卸磨殺驢這等事嗎?蕭冉想著。
東土之人,也不是個個都像是刀疤臉這等,久居胡地卻心念東土。那些年擄掠來那麽多的東土人,出幾個沒有骨氣的也很正常。
“只是,製箭之法已經被胡人所得。幸虧胡人不善於製器,只能逼我等為他們製箭。”刀疤臉恨恨地說著。
“你們就沒在那箭中做點手腳?”蕭冉笑著問道。
“小將爺,我等原來也是這樣做的,只是被胡人識破殺了幾人後,我等就實實在在的製箭了。”
看著冷面的刀疤臉,蕭冉腦中腦中便閃現出那日早上顧老二滾落在血泊中的頭顱。西胡人動輒砍頭的習慣,自己早已見識過,那些被殺的製箭匠人,卻是為東土而死。
此仇早晚要報。
蕭冉看著這處煙塵沸騰的作坊,問道:“這樣的製箭作坊,此間還有幾處?”
“隻此一處。”
蕭冉數了數此間的人數,心裡想到,夢溪筆談中有雲,三人製箭,需要兩天才能製箭150枝。但這還不算打製箭鏃、刮削箭杆、修剪箭羽的時間。
“每日你等可製成多少箭鏃?”蕭冉又問道。
“胡人要求百支以上,若完不成便沒有飯吃。”
蕭冉點點頭,在心裡默算了一番。若是其它材料是在別處製成,再運到此處安裝,完工一件箭鏃便製成一箭,效率便很可觀。據此間的工匠人數,一月下來,總有三千枝箭可成。
“你等做這事多久了?”
“兩年有余。”刀疤臉回道。
“如此,胡人便有十萬枝箭可用,是不是?”蕭冉肅然說道。
刀疤臉沒有回答,而是指著作坊另一側的一扇門,示意蕭冉等人過去。
門打開後,蕭冉看到一束束捆扎整齊的羽箭,整齊地排列在一座座木架上。都是實打實的黑鐵箭鏃,而不是那種獠牙做的。
“小將爺,十萬穿甲箭,隻多不少。”
蕭冉看著眼前這些殺人利器,走過去拿起一束,看到這些羽箭要比之前看到的那些狼兵用的似乎短一些。反而和郡主那些羽箭的長短差不多。
蕭冉便想著,難道用這些羽箭的都是和郡主一般的人?
顧不上細究,蕭冉心裡想著那些精甲,便又問道:“那三千副精甲又在哪裡?”
“小將爺,請隨我來。”說著,刀疤臉又領著蕭冉等人向另一側走去。
又一座倉庫打開後,嚇了蕭冉一跳。原來那三千副甲胄卻是像穿在人身上一樣,是立著放置的,乍一看上去,猶如密密麻麻一片無頭臉的將士站立著。
“小將爺,屬下該死。”刀疤臉突然跪在了蕭冉等人面前。
蕭冉搞不明白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就該死了?
等蕭冉扶起刀疤臉,他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小將爺,屬下該死。那胡人將這甲胄運來時,
三千精甲,血跡斑斑,無一完好。我知這是我邊軍所穿,並不想修補,可那胡人以人命相逼,我等隻好將甲胄修好。” 原來,這三千副甲胄便是鬼谷一役中全部戰死的那三千精甲將士所穿的。
蕭冉震撼之余,心裡早已是心潮翻騰。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邊軍精甲。
蕭冉拱手抱拳,對著這森嚴戰陣施禮。
再看老秀才和獨臂漢子,早已是跪地不起,泣聲連連。
“公子,你眼前那副精甲,便是你父所穿”話沒說完,老秀才早已是泣不成聲。
蕭冉瞬間便如雷擊,噗通跪下後,便一頭磕在地上。
三千甲胄,老秀才一眼便認出那副大將軍穿過的。並不是老秀才眼尖,而是刀疤臉他們把這副銀白色的甲胄擺在了“軍陣”的最前邊。
想那大將軍站死後,便被胡人將甲胄當做戰利品剝下,那屍身便被花木狸一路拖行,回到西胡腹地時,只剩下一副白骨。
這甲胄此時卻立著,猶如大將軍還在一般。
在蕭冉眼裡,那三千精甲此時都活著。
這甲胄,我要一件不落的帶回去。蕭冉的指尖觸到大將軍的甲胄上,好像兩人心意已通。
“小將爺,”刀疤臉看看門外,壓低聲音接著說道:“我等在修補此甲時,所用之物就是那製作箭鏃的黑鐵。”
“哦?”蕭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刀疤臉指著那副甲胄的胸部說道:“此處所用甲片,皆是黑鐵。”
“你的意思是,你等所造之箭,穿不透此處?”
刀疤臉點點頭,指著那片“軍陣”說道:“三千甲胄,皆是如此。 ”
蕭冉仔細看了看那副甲胄胸部的甲片,確實與其它部位的不同。可刀疤臉這樣做,卻是為了什麽?
此甲被胡人所得,必為胡人所用,你這樣改製,難道不是幫那些胡人的忙嗎?
刀疤臉看出了蕭冉的意思,便又說道:“胡人不著甲,已是習慣。我想,此甲他們必有他用,卻不是穿著作戰。”
蕭冉也想不出胡人用這些甲胄做什麽,但是胡人沒有穿甲的先例倒是真的。
胡人之所以屢屢破關,無非是仗著馬快善射。而馬快,就是因為胡人無甲,馬的負載小,速度就快,耐力就久,而王朝軍隊屢次被襲,卻拿他們沒辦法。
這種打了就跑,對手想追又追不上的戰術,就是軍事學裡頗為出名的奇襲戰術。也是胡人最擅長、最精通、也是唯一會用的戰法。
想必,這些甲胄真的如刀疤臉所說,必有他用吧。蕭冉想著。
“嗯,有一個問題,就是你等所製的穿甲箭,如果遇到這甲”蕭冉想起了那個矛與盾的典故。
“小將爺,我等已試過,三步之外,此甲不破。”
“哦,”蕭冉點點頭,又說道:“你等只是把這些甲胄的胸部換成黑鐵,那後背等關鍵處”
還沒等蕭冉說完,刀疤臉便凜然說道:“鎮邊軍從不以背對敵。”
蕭冉聽到此話,突然想起來了,獨臂漢子曾說過,鎮邊軍軍卒後背無傷。意思就是說,鎮邊軍的每一個將士只會正面迎敵,直至戰死。而絕不會逃跑,把後背讓給敵人當那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