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臉漢子踹的清醒了幾分的蕭冉,一言不發的看著眼前這人。
昨夜夜色昏暗,“中邪”的蕭冉並沒有仔細看,現在他才看清楚,黑臉漢子確實黑。再加上濃密的絡腮胡子,看上去和野人沒什麽兩樣。
不過,蕭冉看到他左臂袖管空蕩蕩的垂著時,臉面不禁抽搐了一下。
一隻手竟然就把自己扇的五迷三道的,看來是個練武之人。
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蕭冉一陣頭大。別人穿越要麽是公子哥,要麽是達人顯貴,最不濟還能做個上門女婿。
自己呢?挨了一頓巴掌不說,還身處一片苦寒之地。雖說是將門之子,可那個大將軍老爹已死了十年了。
想到自己已經穿越了,昨夜又被眼前這個黑臉漢子劈頭蓋臉的扇了一頓,蕭冉的心裡別說有多委屈了。你叫我小將爺,天下有孫子扇爺巴掌的道理嗎?
看到蕭冉不說話也不動彈,黑臉漢子不願意了。他拿起一支木錐,朝著蕭冉吼道:“要不是你昨夜亂跑,顧老二至於被砍了頭嗎?”
蕭冉心中一驚,砍頭?難道自己穿越到砍頭如切蔥的野蠻之地來了。
蕭冉一走出那架既不遮風也不擋雨的帳篷時,就看到兩個人正把一具無首屍體抬上牛車,而長著一把長胡子的老者正跪在血地上捧起一顆頭顱。他把那顆頭顱輕輕放在牛車上後,抬眼看到了蕭冉。
“公子,他可是為你而死。”
聞聽此言,蕭冉原本的幾分迷糊頓時煙消雲散。這時,那些將軍之子的記憶似乎都復活了。
“先生,可是又失羊了?”蕭冉問道。
話音剛落,蕭冉的屁股上便重重的挨了一腳。“回魂了?若不是為了找你,能失羊嗎?你說,一羊,一人,我們是找羊還是找人?”
“你們可一邊找人一邊尋羊。”憑空挨了一腳的蕭冉氣咻咻的喊道。
“呦,豎子敢還嘴了?”黑臉漢子作勢又要打蕭冉。
“李將軍,不可再打,今日他已十八歲,依將軍府製,可行冠禮。”那位被蕭冉稱為先生的老者急忙喊道。
黑臉漢子的獨臂停在半空,他看著蕭冉,嘴角一陣抽動。
蕭冉卻愣住了。自己穿越的挺別致啊!不但名字一樣,連生日都一天不差。
突然,蕭冉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高考結束後,蕭冉唯一一次離開家去海邊,正好看到海市蜃樓的情景。其實這種事蕭冉以前也見過,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稀奇。
只是蕭冉這次看到的海市蜃樓與之前見過的不一樣,以前他看到的是高樓大廈,而這次,他見到的卻是古戰場,眾多的披甲戰士在浴血廝殺。而且,蕭冉甚至看到那些人裡,一位穿著銀色盔甲的將軍揮刀將一人砍落馬下
事後,網上對這次海市蜃樓現象也有分析,可蕭冉覺得那些分析裡最靠譜的就是網名叫做穿越者的留言:那是異維度正在發生的戰爭。
蕭冉覺得,自己就是穿越到了這個異維度。不然,自己現在多出的那份記憶裡怎麽會有金鑾王朝這東西?自己學過的歷史知識裡,從來就沒有這麽一個東西好吧。
還有,西胡是怎麽回事?胡人自己倒是知道,只是不知道和西胡有沒有關系。
想了好一會後,蕭冉覺得沒有必要再想了。
既來之,則安之。蕭冉認命了。
“萬事死者為大,我們先安葬了他吧。”那位老先生將一塊破布蓋在那具屍身上。
“老秀才,冠禮之事莫要再提,我不再打他了便是。”
“也好。”老秀才說道。
一頭斷角老牛拉著一架破車吱吱呀呀的行走在草地上。牛車後,和獨臂的黑臉漢子並排走著的是昨夜對著夜空喃喃自語的長胡子。
他們身後跟著的就是蕭冉,在他身後,還走著兩人,也都是一副形容枯槁,像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自己來的這個地方不怎樣啊!蕭冉縮了縮脖子,覺得指不定哪天自己就會被莫名其妙的砍了頭。
陰山腳下,木錐撅起的泥土烏黑油亮。
蕭冉和另外兩個人將那具屍身放進那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挖出的淺坑中掩埋後,愈加悲從心來。
若不是自己亂跑,此人萬萬不會被一早來此數羊的西胡狼兵砍了腦袋。雖說亂跑的是彼蕭冉而不是此蕭冉,可有人掉了腦袋卻是血淋淋的事實。
人不如羊。蕭冉知道西胡視羊如命,可丟失一羊便殺一人的規矩,蕭冉無論如何也不會理解。
陰山山腳下,這個新添的墳墓格外顯眼。蕭冉看著那早已連成一片,墳頭草已是綠色的眾多荒塚,越發覺得此地陰森可怖。
“看什麽看?此地很快又要再添一座新墳。”獨臂漢子沒好氣的說道。
“李將軍,不可嚇他。”
“老秀才,昨夜我們還有六人,今日便只有五人,若那花木狸今日來此,今日便要再撅一坑。”
老秀才不說話,低頭撿起一塊白色的石頭,看了看東邊,把石頭擺在了墓前。
蕭冉這時候才注意到,這裡所有的墓前都擺著一塊或大或小的白色石塊,它們稍微平整的那一面都朝向東方。
“目極千裡兮,傷春心。魂去歸去兮,哀江南。家在遠方兮,莫回頭”
獨臂漢子看著面朝東方送魂的老秀才,歎了一口氣,衝著蕭冉說道:“小將爺,顧老二苦啊!他在來此之前,家中尚有一繈褓中的幼兒,原本他還心中有個念想,誰知道他死了竟然墳前磕頭的人都沒一個。”
於是,蕭冉便跪在了墓前。
顧老二啊,昨夜我也沒有看清楚您的模樣,雖說不是我害的你被砍頭,可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們先找到了我,說不定我就被草原上那些豺犬像吃羊一般吃了。
說到底,你還是為我死的,這個墳前頭我給你磕。
想畢,蕭冉重重的給顧老二磕了三個頭。
就在蕭冉磕頭的時候,老秀才和那個獨臂漢子卻一臉苦兮兮的盯著蕭冉的背影。
待蕭冉站起來後,獨臂漢子打發那兩個人趕著牛車回去,卻把蕭冉留了下來。
獨臂漢子不知從哪裡撿起一根木棍,他把木棍遞到蕭冉手中,對他說道:“老規矩,一百遍。”
蕭冉接過那根摸上去很光滑,只有三尺長的木棍,愣愣的看著獨臂漢子,搞不清楚他說的這一百遍到底是什麽意思。
看到蕭冉又在發呆,獨臂漢子的獨臂便又揚了起來
“李將軍。”老秀才喊道。
獨臂漢子聽到喊聲,手臂順勢停在半空中,說道:“起劍式。”
蕭冉雖然把那個小將爺的記憶也一並繼承了,可心裡卻不確定對獨臂漢子嘴裡的起劍式掌握了多少。
看著獨臂漢子凶凶的眼光,害怕再被扇幾巴掌的蕭冉隻好學著他的樣子舉起了木棍。好在那些記憶十分清晰,蕭冉也能照葫蘆畫瓢的把那根木棍揮舞的有聲有色。
“李將軍,可有幾分勝算?”老秀才低聲問道。
“屁的勝算,那個花木狸號稱西胡第一勇士,我都打不過他,更別說這小子了。”
“那你許十年之期為何意?”
“老秀才,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我那不是緩兵之計嘛。你想,這西胡年年東犯,草原上各領主之間也年年爭鬥,若是那花木狸運氣不好,死了不就沒事了嗎?”
“現時看來,卻是我們的運氣不好。”老秀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獨臂漢子不說話了,盯著蕭冉練“劍”的身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