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走吧。老朱公要是看見我們了,要是氣得一下子過去了,我們都得吃不完兜著走!”
‘番薯’扭扭怩怩的在後頭勸著,眉頭緊皺著對著大少爺說話。
朱學休卻是沒有在意對方的意見,身子半伏在瓜田裡挑挑揀揀,手腳利索擺這個西瓜敲一敲,然後又將那個西瓜拿在手裡磕一磕,耳朵湊在邊上,細聽西瓜發出的響聲。
“少他媽的像個女人一樣囉囉嗦嗦,不就是摘個瓜嘛!老朱公也是人,需要吃飯睡覺,每天這個時候他幾乎都在涼床裡躺著睡覺。”
大少爺也不是一個無腦貨色,對老朱公的脾性和生活習慣倒是摸的一清二楚。不過他對西瓜卻是不熟悉,試過好幾個西瓜,總覺得它們敲起來的聲音都差不多,咚咚咚的作響,只是不知到底熟了沒有。
‘番薯’將大少爺的行為看在眼裡,自然是知曉朱學休不會選瓜。仙霞貫的西瓜多半是鄰鄉溪頭鄉的瓜民前來販賣,本地人鮮少種西瓜,就是有,數量也是稀少。
因此,‘番薯’和朱學休兩個少年人與仙霞貫的許多少年人一樣,根本不懂的“聽”西瓜,只能是學著大人的樣子,依葫蘆畫瓢罷了,聲音相差很大自然是能聽出來,但是略微的差別卻是沒法分辯。
“少爺,要不過些天再來?……過些天瓜熟了,只要我們來了,老朱公肯定會給我們兩個的,用不著這樣。”
‘番薯’說的小聲,就怕驚擾不遠處瓜棚裡的老朱公。但說話小聲,又怕大少爺聽不清楚,只能湊到對方跟前身後說話。
“……要是時間久了,老朱公就算睡著了,說不定也有其他人看見,老朱公肯定能知道。要是告到老爺子面前,我們就慘了!”
朱學休選瓜正選的煩躁,聽到‘番薯’的在身邊嘀嘀咕咕的,心裡更是來火。
大少爺壓低聲線喝斥著‘番薯’,一對眼睛賊溜溜的四處打量,生怕有人看到他們。不怕人知道,就怕人看見,大少爺丟不起這個人!
看到四周沒有他人,朱學休心裡這才稍安。“死番薯,讓你跟著我不是讓你來挑事的,我是讓你幫我看著一下四邊,不要讓其他人瞧見了,你這樣總在我耳邊嘀嘀咕咕算是怎麽一回事,你是欠抽?……”
朱學休怒目以對,‘番薯’板著一張臉喉嚨裡咕咕噥噥,卻是不知在說些什麽,滿臉的不高興。
“小子呃,你們什麽不學,偏偏不學好,大白天的上這裡來偷瓜!”卻是老朱公突然出現,拄著拐杖遠遠的從瓜棚裡出來,大聲嚷嚷。
老朱公年老眼花,根本沒有看出對方兩人是光裕堂大少爺,哆哆嗦嗦在地上摸到一個土塊,遠遠的朝著朱學休兩個扔了過來。
“看我不打死你們!”
朱學休一怔,然後撒腿就跑,只是眨眼之間,人就不見了蹤影。
老朱公不好惹,‘番薯’也想跑,但轉眼之間,就看到大少爺不見了人影,而老朱公又哆哆嗦嗦的溝道裡踉踉蹌蹌的蹣跚快步走來,一副隨時就會摔倒的樣子,‘番薯’一張臉立馬就跨了下來。
“又是我背鍋,……!”‘番薯’的一張臉黑的無法再黑,嘴裡低聲著嘀咕。
“老朱公,老朱公,……走慢點,走慢點,別摔著了,別摔著了!”老朱公耳背,‘番薯’幾乎是在喊。
看著老朱公一步三晃的樣子,‘番薯’心裡直打顫。要是老朱公摔著了,就此有個三長兩短,‘番薯’覺得身上的皮被剝了都是輕的。
大少爺溜了,只能是他頂鍋,趕緊的上前扶著東倒西歪的族公,防止對方氣急之下摔傷了。 “我打你這個壞東西,一天到晚不學好,盡學著偷東西!”老朱公耳背,不過看到‘番薯’能夠前來扶著他,心裡已經知道是光裕堂的朱氏族人。既然是自家人,那就不用客氣,嘴裡根本不領‘番薯’的好,舉著拐杖就是抽。
老朱公拐杖是貴竹子作的,打的不傷,但是特別的疼,而且老朱公也打人也遵從著贛南鄉下人教育子孫後輩的規矩,不打腰部以上,隻往【屁】股和腿腳上抽。
老朱公年老,骨骼收縮,而‘番薯’又長的牛高馬上,結果【屁】股上沒抽中幾下,全打在腿腳上了。不能跑,不能反抗,更不敢躲,就怕老朱公因此更生氣,從而出現什麽意外。只是打了幾下,痛的‘番薯’兩眼的淚水就出來了,趕緊討饒。
“老朱公,別打了,別打了,我是番薯,番薯!”
‘番薯’把嘴巴湊到老朱公耳邊大聲嚷嚷,不停要扶著對方怕老人家摔倒,雙腳還要跳馬神一樣閃避,很是無奈。
多叫了幾聲,老朱公總算是聽見了‘番薯’說話。
“番薯?……這個時候哪來的番薯,一天到晚不學好,還在這裡說謊!”
老朱公舉著拐杖又抽,抽了幾個還是突然想明白了。 “你是說你是‘番薯’?……”
“對對對,我是‘番薯’!”‘番薯’早已是滿頭大汗,忙不迭的點頭。真是不容易啊!
“你是‘番薯’?……”
老朱公瞅著一對老花眼,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著身前的小夥子,越看越是覺得熟悉。趕緊停了手裡的拐杖,對著‘番薯’就問道:“這麽說剛才跑了的那個是大少爺?”
朱學休站在後山的一棵松樹下,等了一個多小時,‘番薯’才愁眉苦臉的、慢騰騰跟上來。
“少爺,……”
“別說話,看著就像家裡死了人一樣,掃興的很!”
朱學休打斷了‘番薯’的訴苦,一雙眼瞪著對方,翻著白眼,就是不讓‘番薯’說話。“趕緊的,在樹下站了大半天了,一身粘粘的,找個地方洗澡去!”
聽到大少爺想在游水,‘番薯’一張臉頓時又黑了下來,滿臉難色。“少爺,天還沒黑呢,現在去不好吧?”
夏天日長,太陽正要下山,天色將黑不黑之際,大少爺想要洗澡,當然不是回家屋裡洗,而是想著去河裡游水。
紫溪河雖寬,但離光裕堂卻是有些遠,不過光裕堂所在的每個村子都有小河,穿村而過。沿途建有幾個水壩,朱學休經常偷偷摸摸的帶著‘番薯’和幾個小年輕一起前去游水。
至於為什麽是偷偷摸摸,那是因為光裕堂管教的最嚴厲的就是下河游水。只要是少年、未成年人在水裡,被人看到,那幾乎都是一頓臭罵。哪怕是成年人,也不敢輕易下水。因此,‘番薯’才會一臉難色。